去过一些地方的园林，大抵都是一样的，但对苏州园林，内心却别有一番向往。选择去东山的启园，因其“临三万六千顷波涛，历七十二峰苍翠”，是苏州众多园林中唯一一座依山而筑傍水而建的。园子临水，且是太湖，着实令人欣喜。进入东山地界，前往启园的路上，很长一段路程车子都是沿太湖行驶的，从车窗内望去，湖面呈现的是一片奇异的景致。三点多钟的太阳还很高，而彼时，却如月食来临一般，近处高低不一的水草兀自点缀在灰色的画布上，很巧合的光影瞬间。

启园，是一座建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私家园林，又名席家花园，系当地望族席氏为纪念祖上曾在此迎候康熙皇帝而建。园林小巧精致，园内曲径通幽，移步易景。造型各异的亭台楼阁、小桥镜湖，以及睡姿肆意的太湖石，都被遒劲的古树或环抱或依偎着，抬眼处，都是生机。我没有急急找寻启园三宝，而是选择顺着其间一条小路走，穿过一座桥、一个小庭院，于一条历史文化长廊内与苏州的历代先贤有了照面之缘。长廊的两端是半明半暗的墙。暗的是，镂空的窗棂不见当年的青砖；明的是，攀爬的植物把每一块斑驳都入了画，我站在那里，入景入境，好一会才抽离出来。相比园内的其他参观路径，这条路，应该是常常被人忽视的，也因为被忽视，倒成全了一片难得的安宁。启园三宝古杨梅树、古柳毅井、康熙御码头，每一处都让人不由得合十慨叹。面对这些历经风雨仍安然于世的静物，无论是仰视、俯视还是平视，你的思绪都会逆着光阴向前朝追寻。一只毛色油亮的松鼠立于杨梅树下与我无声地交流，她应该从我羡慕的眼神中得到诸多安慰。我告诉她，生活在这里，每一刻的寂寞都是诗行。

园子的东北角，太湖正舒缓地度过下午的时光。这是一片清澈而平静的水域，一条平直的海岸线，依稀划开水天，亦真亦幻。天的尽头是水吗？看日升日落，有比这更好的地方吗？我又兀自说着经常低语的一句话。阳光下，望向泛着银光的湖水，让人有些晕目。可是，着实不愿错过这仙境一般的美景啊。

逗留了近一个时辰，离开时，再一次回头望，太湖美得让人心醉。临近傍晚，水天相接处，几个黑点盘旋着，在缓缓落下的余晖里，刻下天地之初的景色。日落，本就是自然界最美的景观，又有太湖的水境加持，所以那一刻，周遭显得那么干净，那么宁静！太湖，与所有的水一样，能让任何一个凡夫俗子，荡涤身心，发出心底最冗长的沉闷。那一片无边的水域，沉淀下了许多灿烂的光辉，也经历过诸多的苦难，太湖美，是太湖人心底的绝唱，同样是无数游历者一眼万年的情书。

此处安心是我乡。踏上旅途，不但能看山看水，还能看见另一个自己，呈现另一个肌体的诉求。那个午后，在柔和的江南，每一寸土地，每一片水波，每一株花木，都带给我最原始本真的快乐，使我的心肺得以舒畅地呼吸。下一站，是逢山还是遇水，未为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