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儿圆,家家户户吃月饼。”这样的儿歌我小时候就熟悉,只是由于当时家里条件艰苦,很难吃到月饼。每年八月十五,母亲会给我们炕几个圆馍馍,以此来代替月饼,倒也吃得美滋滋的,不觉得什么。但真正的月饼,究竟是什么味道?心里一直存着一份畅想。在我七岁那年,应该是八月十五的前一天,我去找好伙伴铁牛玩。正玩着,他家来了一个亲戚,是铁牛的姨夫。从衣着和举止可以看出,铁牛姨夫是城里人。按乡下的规矩,别人家来了亲戚,串门人一般是要回避的。但我仗着年龄小,一方面也是怀着对城里人的羡慕,便继续留下来和铁牛玩。
铁牛淘气,看姨夫背着的包里鼓鼓囊囊的,猜到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动手去翻。铁牛姨夫干脆拉开拉链,从包里取出了一包月饼,是用那种半透明的油纸包着的。圆饼很圆,金灿灿的,就像精美的车轮,上面还压了好看的花纹。铁牛姨夫顺手给了铁牛一个,看看围观的我,思忖了一下,也给了我一个。我拿着月饼,高兴地在院子里跑跳起来。铁牛毫不客气,“啊呜”一口就把月饼咬成了一轮弯月亮,望着我灿烂地笑,意思让我也快吃,和他一起分享月饼的甜蜜。这时候铁牛妈从厨房走了出来,横过来挡住我,小声说:“回家去。”
铁牛姨夫看我只是把月饼握在手里而不吃,这让他觉得奇怪,他声音柔和地对我说:“吃吧,握在手里时间长了就脏了,快吃。”我至今想起铁牛的姨夫,都心存感激,那真是一个善良的叔叔。因为我和他毫无瓜葛,他却慷慨地给了我一个圆圆甜甜的月饼,还诚心诚意地劝我快吃,鼓励我,抛开羞涩贫穷不计成本地去落实一个孩童应有的味觉。留下美的,忘记不快。
我从铁牛家出来了,捧着月饼,在巷道里又蹦又跳。跑几步,把月饼亮开,看看它的光芒,确定一下,然后又捂住,像是捂着一个激动人心的秘密。然后是下一轮的跑跳。那一刻的我,手心就像是握着一轮金黄的太阳,它足以驱散我童年所有的贫穷和荒凉。
后来,我究竟是怎样把那个月饼吃掉的?记忆里反倒没有了印象。只是,每年中秋节,每一次看到琳琅满目的月饼,我就会想起那个善良的叔叔,他送我的那个圆圆的月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