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看上去有点畸形，大抵消化不良所致，也跟遗传基因有关。有一次，我到二院例行体检，给我抽血的丫头说，你血管细，脂肪多，血难抽。我自嘲地说，体力劳动太少了，对不起劳动人民呢。她瞥我一眼，你这是写文章的手哟。我惊诧莫名——我怀疑她是我的学生，只因学生太多，不记得了，或是经常阅读报刊的女娃。

抽完血，看看隆起的腹，再瞧瞧细胳膊细腿，真的不好意思了。腹大身子小的畸男，总比生活中那些装扮成“形而上”的脸大身子小的人要好得多。

出门应酬，我最怕遇见脸大身子小的人。必须处处陪着小心，揣摩他们的心思，投其所好。稍有不慎，便得罪了。这类人好面子，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他们在各种场合都企望他人瞩目，成为现场的中心或核心，或座位首席，站在C位。跟他们说话要学会说假话，说好话，但不能全说套话，因为他们本来就说惯了套话，你一说他们就知道你是套路。

不说套话，不上套路，那怎么办呢？有人告诉我，这还不简单，使劲地夸他有魅力，穿什么衣裳都贵气，有气质，或说话很风趣，逻辑性强，或自带磁场的领袖型人物……其实呢，这些还是套话。经常说，大家都说，就没新鲜感了。没办法，只好找到他的朋友圈，或觅得某某场所的讲话，引用一句话或一张图片，使劲地褒扬——结果哈，搞得自己像个小偷似的，挺紧张的。但只要他高兴就好。

有一回，我参加某朋友孩子的婚宴，选择进门一侧就坐。来早了，很无聊。足足等待一个小时，主持人才说婚礼即将开始，请各位来宾尽快落座。此时进来一人，仪表堂堂，目光如炬。是打招呼呢，还是装作没看见？想打个招呼，是因为我身边还有个空位子。其他地方，好像人满为患了。想一想，还是招呼一声吧，毕竟熟识。他一边目不斜视地望着主席台方向，一边伸出肥厚的手掌，朝我摇一摇，好像他掌心长了眼睛，很有唐国强的伟人风范。这表明，在我打招呼之前，他已注意到我。

“这里有个空位子”——这句话，我就没必要说了。嗨，我真不知道，这个脸大身子小的男人，算是哪个筐，或哪个筐里被踩烂的山芋……

他在临近首席的桌间穿梭，欲觅一个他认为应该属于他的位子。可人坐满了，没人给他让座。他转来转去，又依依不舍。终而犹犹豫豫地来到我的身边。这回呢，我佯装专心致志地玩手机。他主动跟我搭讪，仿佛老朋友久别重逢。人家主动了，我能不给人家台阶吗？找我聊天，都是他说一，我不说二。然后，他又自然而然地跟其他人聊成一片。时间长了，他就越说越离谱——离谱在哪里？此处省略300字，因为他针对了具体的人。

他在席间的娴熟表演，着实令在座的人不好意思，他似乎没有感觉到，心情特别愉悦。大家拿了喜糖喜烟后，他还在侃侃而谈。不到一分钟，席间只剩下他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