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山,有两种。一种是秃秃的,而不是光光的。秃秃的山上还残留着些浅浅的杂草,因而会有羊儿在觅食啃青。秃秃的山,又多是圆圆的。如同山陕一带农民们剃过的头,给人以坚硬、不屈的感觉。山形延伸开来,沟壑交错,如同农民们裸露着的腰脊,筋肉发达,骨架强健。山与平原的交合处,如同那个地方特有的肥大的折起来的大裤腰。黑白色的对比度相当强烈,却又是那么自然和谐。因而,这山这平原构成了一种古朴粗犷和谐的美。
北方的山,还有一种,是那种雄奇伟岸的大山。它们中的“极高者”,雪线以上,终年白雪皑皑,比如新疆天山的博格达峰,即使在炎炎的夏日里,白雪也毫不畏惧地与蓝天相伴,与阳光争辉。在北方的大山中,更为普遍的则是那种梭角特别分明、起势突兀的山。那种少有过渡、只是偶尔也会有一些浑圆形态的山,它们的代表是燕山山系和河北、北京一带的太行山系。它们最能冲击我们视觉的,是那种黝黑的山形山势与蔚蓝天空形成的互衬。天空成了背景,如同皮影戏,随着我们位置的移动,视角的变换,山的剪影鲜活起来,或像仙人指路,或像巨人仰卧,令人遐想,令人神往……
南方的山,特别是江南的山,不管是高耸的还是低缓的,险峻的还是平展的,其共同特点是秀美。秀美来自郁郁葱葱,来自溪水澹澹。南方气候温和、雨水充沛,滋养了山的郁郁葱葱。这郁郁葱葱,如同南方女子那刚刚用清清亮亮的溪水漂洗过的发,有些湿润,有些油亮,给人以亲切的想象。这郁郁葱葱,又如同南方男人那清清爽爽的脸,清秀俊美,可惜,少了一些硬朗,少了一些阳刚。
从山脚下望去,山是那么高。山的主脊两侧的侧脊,如同鱼骨旁的鱼刺,虽附着于主脊,却也有着自己的生动和威仪。登上山顶,向下望去,生动依然,威仪却已变成了臣服;它们已全然服服贴贴地匍匐于你的脚下了。当飞机飞临群峰的上空,向下看去,那又是一番景象。或许它是很高很高的山,或许它是很险很险的峰,此时,都已成丘。在灿烂阳光照耀的薄云下,它们已不见其高,也难见其险了。如果是在云南腾冲地区的上空,下面的山却似没有盖上的一口口的大锅,氤氲的水汽弥漫……
视角决定了一切。
视角也是角度,角度不同,感受不同,结果也不同;视角也就是眼界,“这山望着那山高”,是因为你没能登上最高峰,若登上最高峰,便会“一览众山小”。然而,眼界再远大也不及心胸之辽阔。故此,世间才有“比大海辽阔的是天空,比天空辽阔的是心胸”之说。但即便是泰山,它之所以能成其大,也是因为它是由一块块的石、一抔抔的土聚积而成的。人的心胸也是由知识、志向、品格,一点点、一滴滴地聚集拓展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