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送孩子上学,看到不少路人都买了艾叶、菖蒲,隔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熟悉的草木馨香。抬头望向天空,那么的蔚蓝明净,猛然间想起,快到端午节了。
一场雨过后,空气中氤氲着饱满的水汽。清风徐来,不急不躁,这样的时光真想让它慢一点,再慢一点。端午正是栀子花开得稠密浓烈的时候,一大捧一大捧的,随风摇曳,泼泼洒洒。
想起儿时,天刚亮,就遇见邻家王大婶采了满满的一大盆栀子,花瓣上还沾满透亮的雨露。挑一枝圆润硕大的,别在胸前的纽扣上,特别的精神。乡下人不兴涂脂抹粉,爱俏的大姑娘小媳妇戴上一朵,人在花间娉娉婷婷地走着,像流光溢彩的花朵,给乡村增添了一份靓丽和芳香。过端午,自然是和平时不一样。母亲一大早便在厨房张罗忙活,一般会备四道小菜:韭菜炒鸡蛋、红烧鲫鱼、腌豇豆、凉拌黄瓜,不像平日里,单是稀饭就着咸菜。父亲这天是不上工的,通常会斟上二两粮食酒,眯着眼,不紧不慢地喝,微醺小醉,絮絮叨叨的,母亲在一旁收拾着碗筷,也不急着催促。
晌午时分,母亲会摆上一盘在乡村小作坊做的鸡蛋糕,都是自家带的鸡蛋、面粉、白糖,只收个加工费。村里一般人家都要做个三五斤,除了给孩子们过节打打牙祭,大人们干农活饿了,也好垫垫肚子,“打个尖”。松软的鸡蛋糕咬在嘴里,油润润的,麦子的清香,菜籽油的醇香,鸡蛋的柔滑,白糖的甜腻都融在一起,美滋滋的。吃完后,孩子们挨个吮吸着油乎乎的手指头,真的是回味无穷!
照例是要在水塘边吃咸鸭蛋的!老风俗,可不能丢。母亲早早地便在粥锅里煮好了绿壳鸭蛋,上个月才腌的,挨个裹上一层黄泥巴,不咸,也不淡。蛋黄沁出油星,直往外冒。拌在稀饭里,就不要其它菜了;寡着吃,也香。母亲叮嘱我离塘边远一点,还要往水里扔下三二枚鸭蛋敬奉水神,祈福消灾。小孩子要极恭敬地将两枚咸鸭蛋完完整整地吃干净,才能求得水神的庇护。
那时零食少,蚕豆倒是吃得多。和现在的“五香蚕豆”不一样,就是放大铁锅里清炒,不放糖,也不放盐。刚出锅的蚕豆,有的焦黄,有的都黑糊了,孩子们也不嫌弃,抓一把放在口袋,咬在嘴里,脆蹦蹦地响。只是吃多了,肚子会胀气,腮帮子、太阳穴都紧绷绷的,酸胀得疼。
没肉自然不算过节!母亲早在头天下午,就去村东头的小卖部割上一刀肉,吊在井口。或是红烧,或是粉蒸,或是肉丸子汆汤。那个年代,猪肉金贵,都是想着法儿,变着花样吃,给一家老小解解馋。市场上,水果更是少见,好在桃子红了,杏子黄了,咬一口,虽还有点酸涩,总聊胜于无。如果有亲戚拜访,捎上一盒包装精美的绿豆糕,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夜风轻拂,嘴角还染着绿豆糕的糯香,连那晚的梦都是甜的!
许是现在生活质量提高了,过去不常吃到的美食,如今,都摆上了普通老百姓的餐桌,节日似乎少了些仪式感;又或许我们已出走童年太远,只能依存朦胧的记忆,觅得儿时端午的点点时光碎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