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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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萝卜

■ 安徽合肥 苏天真
 

春节过后,准确地说应该是元霄节过后,饥饿如幽灵般缓慢走进村庄,走进年味还没怎么走远的一家一户。迎接我们的让我刻骨铭心的春荒,是人与牲畜争食的季节。刚刚长出的野草、野菜,人要吃,牛要吃,猪要吃。童年的记忆中,这些野菜大多带有一点苦味,也带有一点甜,这或许就是“回甘”吧!

我们这些小屁孩打猪草时常常“偷”生产队里的萝卜秧,等立冬后,乘着夜色潜入田里偷回萝卜红烧,甜酥细腻,很香。剩下的萝卜洗净,放进坛里,用棒槌压实出水,用荷叶盖头扎实,再糊上黄泥巴封口,放置拐角。间隔一年或更长的时间,揭开坛口,用手抓几个放在搪瓷碗里。那萝卜亮稀稀,里外透明,看起来囫囵,用力一搅立即溶开,滴几滴香油,放几勺辣椒糊,煮饭时放在锅里蒸,饭熟萝卜“烂”。起锅时用筷子轻轻搅拌,就成了地地道道的烂萝卜糊。那萝卜散发烂酸的味道,吃在嘴里香香的,软滑无渣,臭萝卜随着水分和亚硝酸盐的挥发收敛起锋芒,内蕴成另一种品质,是农家夏季下饭的好菜。

犹记得小的时候和发小在外面疯玩了一个晌午,下鱼塘游泳、捉蜻蜓、偷桃子、捡破烂,浑身是汗,一进家门直奔厨房,从碗柜里捧出一盆臭萝卜,那臭萝卜的美味,我至今记得,裹着浓汁,沙糯而咸鲜,入口软滑无渣,沁人心脾,让你食欲大开。这道菜并无特别的功法,而且无任何调料,填灶用的是稻草和秸秆,大概那一刻我就知道这么好吃的炖臭萝卜,再也不会吃到了,所以要牢牢记住。

2018年清明,去庐江扫墓后,在庐府饭店用餐,见菜谱上有臭萝卜炖豆腐,我大喜过望,特别慎重地点了这道荒年乡下人的“恩物”菜。等臭萝卜出锅上桌,那热腾腾散发出的迷人臭味,十米开外都能闻到,立即精神大振,两眼放光,伸出的筷子也哆哆嗦嗦了。端菜的大姐一边叮嘱着,“别急,别急,慢慢吃,小心烫嘴!”可是我没能做到慢条斯理、斯斯文文地吃,趁着滚烫咬一口,仰起头,担心流进嘴里的汤汁顺着嘴角往下流。久没吃家乡的菜,怎能不激动?我们几个将臭萝卜炖豆腐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连汤汁也泡饭吃得彻底干净。走时还不忘叮嘱饭店老板:下次再来,带更多的乡人来,只有这家饭店能吃到纯正的臭萝卜。饭店老板于是特地把住在乡下的老母亲请来,指导腌制臭萝卜,免得临渴掘井。

人一生养成的习惯难改,况且一贯固执的我。其实,每个人的口味,永远是对自己内心那么的真挚守信,一碗臭萝卜也藏有不凡的绮丽与满足。今天科学研究发现,臭萝卜还是一味补药,三伏天吃了下火败毒,如果牙齿痛,喝点烂萝卜水,比“牙痛灵”还立竿见影。臭萝卜越久越好,三五年的烂萝卜水胜似“灵丹妙药”。尽管三伏天骄阳似火,可臭萝卜水依然凉冰冰的,喝下去凉飕飕的,如果在三伏天能喝碗烂萝卜水,那是你的口福,有益无害。

记忆里,冬天时母亲总是隔三差五就要我去菜地拔几棵萝卜。我蹲在寒风中,一棵一棵地拔,萝卜秧几乎枯黄,硕大雪白的萝卜是那个年代冬季的主食,一直吃到第二年的二月二才罢休。那个时候,日子过得很清苦,买斤猪肉都要凭票,那时候的猪肉特香不腻,没有一点儿注水的。那时候,餐桌上只有一盘大包菜炖豆腐,全家人围坐在一起,互相谦让着,一人几勺子连汤带菜,却格外的香。那时候,左邻右舍的串门聊不完的家常,留下的是一串串亲情祝福。现在呢,吃穿不愁,还要特别注重攀比彼此赚钱多少,官位多大。邻里之间冷若冰霜,老死不相往来,见面连个招呼都懒得打。真不知道,现代生活离幸福近了,还是远了。

没有臭萝卜味的萝卜也是萝卜。这些年回乡甚至在农家乐也极少能吃到真正的臭萝卜。而庐府饭店的臭萝卜也成了我的一个情结,像鲁迅在《社戏》里回忆此后再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罗汉果一样,再也没有遇到过像庐府饭店那么味道浓郁的臭萝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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