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货郎常在年关的时候挑着担子，挨家串户地吆喝，吸引大人的是一些针头线脑、樟脑丸、松紧带之类的；吸引孩子的自然是印着花纹的小皮球、宝塔糖、带哨声的气球……平日里，这些不常见的小物件虽谈不上琳琅满目，但绝对会摇荡乡村少年的心扉。父母一般会依着孩子们的心意，一是为了过年图个喜庆，二是也不想扫了孩子的兴致，但只得挑一样，多了可不行。如是纠缠下去，父母们准没好气地说“下回再买！”我当然会挑彩色的气球，睡梦之中，都重复好几次了！

和常见的气球不大一样，它多了个“嘴”，是用竹子还是塑料做的管子，记不清了。印象中，塞进气球口的一端，用薄橡皮绑在中间，边缘只留一些空隙，放气时，发出“啾啾”的响声，很是悦耳动听。我总好奇那声响是如何发出的，在孩子看来，一切理性的解释，总少了种懵懂的趣味。多是几个孩子簇拥在一起，不敢吹得太大，怕炸掉；吹得太小，又比不过邻家的小伙伴，甚是没面子。反复吹了几次之后，里面便积攒了些许水汽，便从里往外翻，擦干净，接着吹。也有兴头之时，或受到小伙伴们的蛊惑，鼓胀着腮帮子，涨红脸，猛劲地吹着，继续发力。只在陶醉之时，“嘭”的一声巨响，呆愣片刻，我便哇哇大哭起来，倒不是因为炸得生疼的嘴巴，而是懊悔气球没了，自然也就不能整天捏在手心、吹在嘴里显摆了。

那些零碎的气球皮散落一地，大块的，还得捡拾起来，放在嘴边，用力吸进口腔，便成了个球形的“泡泡”，再用细绳紧紧扎起来，挂在床头边，也算是一道别致的风景。有时还放一颗石头子儿在里面，摇起来“咣当咣当”响。但没过几天，总免不了“瘪了”，皱巴巴的，一副蔫答答、无精打采的样子，于是散开细绳，重振“球”鼓。吹薄的气球皮亮晶晶的，很有光泽，富有弹性，像极了十七八岁女孩的肌肤，真的是吹弹即破。

太小的“泡泡”，挂起来实在不好看，通常也会用力压在桌面，甚至抵在小伙伴的身上、脸上，让它“开花”，一阵“啪啪”的声响，发挥它最后的娱乐价值，接着便是你追我赶的打闹声，孩子们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不像现在有些娱乐场地，让你打枪“爆气球”，想起来，太可惜，真的是暴殄天物啊！会丢失一只发出哨声的气球吗？我常常一遍遍地问自己。如果不是气球，那又会是别的什么呢？

上初中后，卖货郎突然间就寻不见了。村里多了个小店，但已买不到那种气球。再后来，婚庆公司有专门的吹气设备，用脚踩，机械性操作，几秒钟就吹好一个，腮帮子也不会那般酸涩了，省却了许多麻烦。多年后，我也身为人父。看着孩子们追着、闹着，吹着气球，拍打着，跑来跑去。记忆的深处，那只脱了线的气球，越飞越远，越飞越高，却怎么也吹不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