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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凉匾上的温情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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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在凉匾上的温情时光

■ 江苏泰州 徐振萍
 

每逢到了夏天,尤其是酷热难熬的夜晚,我时常想起家里曾经用过的大凉匾。凉匾又称竹匾,是用竹篾片编扎而成,这个大凉匾长约两米,宽有一米五,椭圆形,两层,颜色呈古铜色,显得沧桑古朴,泛现光泽。或许是与人过多的亲密接触,经年累月的摩挲,夏日汗水的浸渍,积淀在上面的岁月印痕仿佛向人们叙说着往昔的故事。

儿时的夏天炎热难挡,傍晚吹过的风竟然都夹带着一阵阵热浪。那时,家家户户都没有空调和电风扇,吃过晚饭,洗完澡后,左邻右舍的大人小孩们忙进忙出,纳凉成了夏夜的一道美丽风景。

各家各户的门前摆有不同的纳凉用具,有的搁两张大凳,上面担上竹床;有的放置木板,垫上草席或凉席;还有人搬出藤椅,躺在上面,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我们家里没有木板,父亲只好把门板卸下来当做床,供我们乘凉。看到条件较好的人家,孩子们躺在大凉匾里,我们非常羡慕。

小镇的南端有一条竹河街,住着一位姓刘的老篾匠,我每次回家都要从其门前经过。母亲与我一起走到篾匠门口时,她常常与他攀谈几句。刘师傅的手艺真好,劈竹子时,一刀下去,只听得“格吧格吧”一阵阵响声,竹子分片裂开。竹子剖成篾条,再劈成篾片,可分好几片,称为头青、一黄、二黄、三黄……举起篾片可照见光亮,真是薄如纸翼啊!清凉又薄薄的篾片可编成凉席、凉匾、淘米箩、竹篮、筛子、簸箕等,满足不同人的生活需求。

还记得那年秋冬的夜晚,我吃过晚饭后,早早地睡下了。半夜醒来,仍见母亲在昏黄的灯光下,低头默默地楦鞋帮、纳鞋底。我不禁问:“阿妈,你咋不睡啊?我好困。”她深情地对我说:“我还不困呢。你快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又埋头糊鞋底、剪鞋样去了。

终于到了年底,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家里有了一个崭新、漂亮的大凉匾,那是母亲辛劳换来的结果。大凉匾的形状如一叶扁舟,分里外两层。凹在里面的一层由半指宽的薄薄篾片编成,外层是用一指头宽的篾片绕成荷花形档撑,凉匾四周的边挡是用细篾丝做成。我不禁抱住大凉匾闻了闻,一股竹篾的清香沁人心脾。

第二年的夏天来临时,母亲拿出大凉匾让父亲送到浴室的热水池泡上一整天,据说能杀菌消毒。后来,母亲又扛起大凉匾到镇西的码头上刷得干干净净。送到家中的小院后,放在荫凉的地方吹干。

从此,在无数个夏天的夜晚,大凉匾就是一张凉快的床,我和哥哥抢着睡,你争我夺,闹得不可开交。母亲笑着替我们扇着芭蕉扇,讲着牛郎织女的故事,哄着我们入睡。大凉匾上有一种清清凉凉的香气,那是母爱的味道。从小伴我成长的大凉匾,后来一直在家使用,就连我的女儿也曾睡在上面纳凉。去年秋天,母亲离开我们去世了,老家的旧物件也离我渐行渐远。那张多年不用的大凉匾,如今就放置在老屋顶层的搁板上,慢慢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躺在凉匾上纳凉的岁月已经远去,留在凉匾上的温情时光却如同平滑的竹篾片,越磨越亮,一直照耀在岁月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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