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石村记
一部典范性的小说批评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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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石村记

■ 安徽合肥 苏天真
 

这些年,凡往江南,必徘徊池州。我喜欢金升湖的浩渺烟波,九子莲花的佛音缭绕,秋浦河的蜿蜒灵动,这是一座浸淫在烟雨中的粉墙黛瓦的皖南城市,特别婉约,凄迷且神秘。是的,早该承认自己在暮春的清晨,清楚地听到来自乌石的淅沥雨声,心和耳朵就这样离家远行。

在乌石村史馆,乌石在泼墨的缥缥缈缈仙气中,村旁的水车岭把龙舒河折成九十度弯,让“清浅流”在鹅卵石上舒缓的水流瞬间跌落碧绿深潭。群山相拱之中,向东漫漶,流进了秋浦河,流进了长江。也流进了乌石村,湿润了乌石。两边,田畴交错,高大的洋槐三五成群,金黄色的油菜花恣意张扬;乌石村静卧其间,“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梦里水乡芳绿街,玉谪伯虎慰苏杭。”远远望去,若高山流水之轻灵、隽秀,亦宁静祥和之超脱、朦胧,恰如五柳先生笔下的桃花源。

乌石,这个藏在深闺人未知的千年古村,三国为虎林城,唐叫乌石寨。《贵池县志》载:“池州自孙吴时,即为濒江兵马之地,并每以重臣有望者镇石城、督武林。”称乌石是明朝以后的事。反正,这里连绵的、铺陈的山水,因清澈、灵动、妙嫚、诱人而灵性十足。这时你要吟诵“缘溪行,忘路之远近。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滨纷……”的诗句吗?

春雨后的乌石村,更诱人的是芳草萋萋,尤如一尾灵动的鱼儿在潮湿的鼻尖上游弋,毛茸茸的触碰感令身体一阵又一阵酥麻,水波荡漾后,继而又是温软如玉的沉淀。村庄按“鲇鱼虾蟹戏荷花”的结构建水系,村中多为二层建筑,背山面水,坐北朝南,白墙红瓦,与村东陡峭的乌石壁遥相呼应。如一颗颗宝石,镶嵌在青山绿水间。乌石、乌石——“天倾欲随石”,那个魏颢在《李翰林集序》中称这位伟人的浪漫主义诗人,是为骨骼严整,巍然如山。额宽,眼、鼻、口皆大,正襟危坐,顶骨秀气,“眸子炯然,哆如饿虎……”双眸炯炯有神,舒展的颚部透出坚定意志。抑或《与韩荆州书》说“虽长不满七尺,而心雄万夫”。李白虽个头不高,但心有鸿鹄之志。

我于村前的石板路上静坐良久,看光影移动,恍惚中听见七进七出,气势恢宏的吴家宗祠里传来窸窣之声,还有高低错落五叠墙头风铃声,更有翠鸟的婉转啼鸣,这些声在春日迟迟、午后岑寂时分,给我一种故地重游的亲切感。对于这片土地的确正如对它的怀疑一样艰难。

难怪吴大大元年(251),孙权策封六子孙休为琅琊王,镇守东吴重镇虎林城(即乌石)。如今村边龙舒河南岸一片开阔的草滩,又称“黄金坡”。我来此地正是花香氤氲,草木葳蕤,暖风微醺,宛如“白云深处仙境”,也亦“桃花源里人家”,故而更绚烂、更忘我、更嚣张地开放着。不要说这乌石险要,不要说“黄金坡”的氤氲醉恣。在“薄游成久游”的李白,唯有“堕石”与“生枝”来个千年咏叹了。秋浦千重岭,水车岭最奇。天倾欲堕石,水拂寄生枝。

在那善变的仲春时节,在艰辛的旅途中,诗人以士大夫阶层的范式,傲视群雄,酒蚀魂销,诗锋所向,诗品和格局以自我期许、自我发现和自我救赎的方式得以“淬炼”,诗人那颗高傲的心再次满血复活,下笔自然深厚起来。于是,龙舒河雾霭葱茏、秋水盈盈里,一叶扁舟破镜而来,诗人衣袂飘然,仰视水车岭,才有直插云霄、风摇树动和危石欲堕皆若巍峨轩昂,琴瑟和鸣,与世间万象融洽无间,内心光明如日月,意念澄澈如璧玉吧!

毫无疑问,水车岭是一座山,乌石璧也是山的一部分。纵使水车岭伸出长长的手臂挽住龙舒河,亦使拐弯的河水坡下生成近千亩半月形坡地,如一块巨大的绿色毛毯,晾在堆满卵石的河滩旁。这恰恰如生命的曲线,似乎他的脚步丈量的不是山高水远,而是某种精神性的距离——完成一个冥冥中设下的生命大圆。我忽然想起,大凡旷世高才似乎与山水密不可分,仿佛山水就是他们生命的起点与终点,陶渊明是这样,李白是这样,杜甫是这样,王维是这样……

或许,潜意识中,我最爱的并不是李白冲天的才华,恰恰是他“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的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生态度。这种高滔浮世的人,一生不缺的正是水的灵性、山的磅礴,他的笔下才能流泻出一部部不朽之作,荫泽千年。如今,依然散发着诗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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