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不觉已春深,一寸光阴一寸金。虽说生活忙乱,如飞旋的陀螺,但偶得闲暇,我便会沉浸于《傅雷家书》的浓浓爱意与脉脉温情中,蹈海自溺般宁醉不醒——因其确是丰富深刻而又精微细致,“是一部充满着父爱的苦心孤诣、呕心沥血的教子篇!”(楼适夷先生语)
我手头的这本《傅雷家书》系傅雷先生的二子傅敏选注的新版本,除增添了不少傅雷和夫人朱梅馥女士给孩子们的信外,还收录了“钢琴诗人”傅聪的6封信——正像金圣华先生在该版序言中所宣称的,“这毕竟不是寻常父子之间的闲话家常,而是两位特殊艺术家之间的心灵对话!”傅雷先生以其极为深厚的艺术造诣,以其“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的胸怀与自省精神,及对古今中外的文学、绘画、音乐等领域的渊博知识和独特见地,时时刻刻做儿子“‘忠实的镜子’,不论在做人方面,在生活细节方面,在艺术修养方面,在演奏姿态方面”,使儿子终成大器,成为一个德艺具备、人格卓越的艺术家!尽管,傅雷教育子女的方式非常严格,几近刻板,但这或许只是表象,从一封封饱蕴拳拳挚爱、贴心又牵情的家书中,我们读到的,是“行行无别语,只道早还乡”的那一份无尽无止的期盼与思念,是“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的那一份刻骨铭心的牵肠与挂肚!
而那些年,长期漂泊异国留学海外的傅聪,在行色匆匆之际,在演出比赛之余,或者寂然向隅之时,记忆里,偶尔自会翻腾起“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的诗句吧——想想,不正是父(母)亲在家信中从不间歇的指导、鼓励和鞭策,才使他有足够的勇气和力量,去独自战胜不期而至的各种困难吗?他又怎么会忘记,禀性刚毅、宁折不弯的父亲在家书中常常流露出的温情与蔼然呢——“真的,你这次在家一个半月,是我们一生最愉快的时期;这幸福不知应当向谁感谢,即使我没宗教信仰,至此也不由得要谢谢上帝了!我高兴的是我又多了一个朋友;儿子变了朋友,世界上有什么事可以和这种幸福相比的!”……家书一页页,维系着至爱亲情,更映照出高尚的生活准则、优良的行为操守与道德传统。
记得当年到省城读中专时,我那也算识得几个大字且喜读书的农民父亲,就曾送给我一本《傅雷家书》。但那时,我并不能理解父亲的心,对那本有些破旧的《傅雷家书》更是不屑细读,草草看了几眼,觉得书中的父亲似乎比我父亲还啰嗦三分,便没了兴趣。父亲偶尔也会给我写信,问及那本《傅雷家书》。父亲说,你还在看吗?一时不理解不要紧,也许慢慢地你就懂了……我便敷衍,说书都被我看烂了,其实早送了别人。
如今,我也做了父亲,还做了老师。在众声喧哗、繁嚣扰攘的城市一隅,我手抚新版的《傅雷家书》,回首,那些逝去的岁月竟在顷刻间纷纷而至——我的农民父亲呵!我终于从傅雷夫妇的一封封家书里读懂了家父的心与爱,这份爱,沉重如山而醇厚绵绵,又如阳光,足以温暖我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