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在吃食方面素来“有趣”:尝鱼肉肥甘最妙,去吃花赏叶也不错。
那一年,屈原曾在《离骚》里描述吃花:“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木兰、菊花,优雅的香、娇脆的花,光是看着已经心旷神怡,把它们采撷下肚,这便是大俗又大雅的赏花妙招。
北方的挚友说,若是到了五月,槐花开放了,摘下来的槐花可真是太美味了,那一捧捧雪白飘絮要撒上面粉窝进蒸笼里才好,它们呀经得起旺火的逗弄,蒸熟后,花汁里的芬芳和微甜犹在,小花儿们变得越发的柔软、细腻,吃它们只要简单的蒜汁,微酸微甜,花香包住了味蕾,很清新,很爽口。
有时候,我觉得北方的人儿骨子里很是渴慕槐花的美好,如果可能的话——“把整条绿化带吃掉也甘心”。
然而此时还是新历四月初,人间三月新,我在南方,没有槐花,只有一把金灿灿的南瓜花。
我曾见过,在早市街头,有白发的阿姨买了南瓜花招摇过市,脸上带着笑,几只蜜蜂儿一路追寻,忠实围绕。
透过一朵水灵灵的南瓜花,我偶尔能瞥见一个圆润的胖南瓜,吃了这南瓜花,就仿佛吃到一口肥美的软糯南瓜,金黄、香甜,该怎么形容它给我愉悦呢?嗯,吃到嘴里,甜到了心里。新长的南瓜花,在孩子眼里,大概是一种惊喜吧。
7、8岁那会儿,婶婶曾带我游菜园,我在那儿玩得高兴极了。一进菜园,只见那些南瓜花齐齐盛开在春光下,碧空白云,金灿灿的它们肆意地憨笑着,我欢快地迈步其中,听婶婶的指令摘花、装在竹篮里带回家,那一路上的清香、一路上的灿烂我至今还记得。
摘花归家呀,春来了,恰恰好。
一篮南瓜花在南方人的厨房里,能变出不少花样,蒸炸滚汤,样样都好吃。
以前,外婆教我做过一道菜:瓜花酿。要取南瓜花做“皮”,包入内馅,最后或炸或焖,怎么煮都很鲜。吃得到花味和肉的油香,花是柔软的,肉的嫩也恰到好处。
花要取完整的一朵儿,将开未开最好,要小心翼翼用两根手指捻出其中沾满花粉的“芯”,让一朵花变成一个瘦瘦长长的“行囊”,再将适量肥瘦猪肉、香菇、青葱、去皮马蹄一起剁成细末,调点花生油、胡椒粉、生抽、淀粉兑味,最后,一勺馅塞进一朵花里,饱满的一个个花酿终于近在眼前。
小时候,我很喜欢吃油炸的花酿,我觉得那花儿全都盛开在热油里了,得到的脆爽滋味令人胃口大开,吃不够。我央求着外婆帮我炸完一盆又一盆,小孩的肚子很神奇,不知饱,外婆常常看着我痛快吃酿,又忍不住伸出温暖的手掌抚着我的圆肚子反复问:“还要是吗?”
不过,长大成人后,我更爱在清汤里翻腾的南瓜花酿,我开始爱上它的清淡、软糯,汤因为花酿添了一丝香,这样的汤,清澈、花儿的淡黄色弥漫其中,是要用小碗细品的,平凡之物,香极细,可能会被俗世的油腻味喧宾夺主,只有静下心来慢慢喝,缓缓回味,才能从碗里品出一丝春光曼妙。
阳春三月,草长莺飞,陌上那丛南瓜花,也开得正好,摘花归家,把春景记在心里,实在奇妙,终于成为了人间一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