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习惯,每逢节假日放假期间,总爱骑着自行车围着自己居住的小城到处转。
清明节期间,我走街串巷,转到了城西部的那片平房区,正骑行间,“大众浴池”四个红漆已经剥落的大字映入我的眼帘,我心头一热,停下自行车,走进门内。
“洗澡?”可能是看到我没有带洗澡用具,一张破旧办公桌充作吧台,站在里面的一个中年妇女,望着我疑惑地问。“来块毛巾、搓澡巾、香皂、一瓶洗发水。”我说。
“咱这儿洗发水没有瓶装的,只有成袋的。”她边说边给我拿东西。“十块钱!”她对我说。“十块?”竟然如此便宜,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澡票5块、毛巾3块、搓澡巾2块、香皂4块、洗发膏1块,没有算错。”中年妇女误解了我的意思,又一样一样大声地核对了一遍。
走进浴池,见休息厅有七八位洗完澡的老人躺坐在小床板上,睡觉、吸烟、喝水、聊天。交了澡票,5元钱租了把锁,脱完衣服,走向洗澡间。因为不通风,洗澡间水汽腾腾,泡澡的人不多,有四个老年人在高温池,还有一个中年人带着个小男孩在常温池。我试了试常温池,水温不算低,我迈了进去。因为澡池内镶嵌的瓷砖有些已经脱落,我找了个上面、下面都平整的地方坐下,看着这熟悉但已破旧的环境,闭目遐想。
这个浴池修建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那时我刚从农村考上县城的高中,冬天里,我和几个要好的同学每个月都要来这儿洗个澡;高中毕业念完大专我回县城工作,虽然单位离这儿远,但因为习惯,我还是到这儿洗澡;结婚以后,因为居住的小区离这儿近,为了方便,我总是到这儿洗澡;进入二十一世纪后,高档洗浴中心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我也从一个青葱少年变成一个中年大叔,因这儿空间狭小、空气不好、设施陈旧,我就很少到这儿来洗澡了;2015年,我在小城新区买了楼房,搬家前,我又特意在这儿洗了个澡;今天路过这儿,心血来潮,再洗一次。可现在物价上涨迅猛,澡票才5元,够成本吗?
“搓澡!”感觉泡好了,我边向搓澡间走边喊。“吴师傅?”看到搓澡师傅,我诧异地问。“你可有些年不来了。”吴师傅也认出了我这个熟客。“吴师傅在这儿有二十年了吧?”我问。“快三十年了,人都六十多了。”吴师傅边搓边答。“还干得动?”我又问。“总得生活吧。”吴师傅回道。为了照顾吴师傅,我不但搓了背,还搓了盐和奶。
洗完后上来,想打开床前柜上的锁,却怎么也打不开,再三确认位置,没错,再试仍打不开。喊收票的老人帮忙,老人告诉我,锁老了,锁眼大,不好开。老人拿起钥匙侧着一边插进锁孔,只一下就打开了。
正穿衣服,一位年龄在六十岁左右的人走进来。一位坐在我临床吸烟的老人逗道:“老板不好好烧锅炉,怎么又跑进来了?”“看看咱们这帮老顾客们。”被称作老板的人笑呵呵地回答。“他是老板,怎么还烧锅炉?”我不解地小声问老人。老人告诉我:“票价低,顾客少,雇不起锅炉工,只有老板亲自烧了。”“为什么不提票价?”我不解地问。“老板人好,这一片居住的都是老人,贵了他怕老人舍不得,也怕没有客户了。”老人叹口气回答。
穿好衣服退了锁钱,给吴师傅钱。吴师傅说:“搓背、搓盐加搓奶,一共8块。”我看看吴师傅泡得泛白的脚和手,又看看他的满头白发和微驼的背,扔下20元钱,不顾吴师傅的喊声,跑出浴池,骑上自行车猛蹬。
晚上,在办事处上班的女儿用电脑看到这篇文章,嘲笑我江郎才尽,不写诗和远方,却写洗澡,还写得像流水账。我生气地说:“正好这篇文章还没题目,干脆就叫《洗澡流水账》。”“今年养老金迎来17连涨,而且随着我国经济的发展,养老保险福利会越来越好,请相信这些老人的生活会越来越好。”女儿见我生气,耐心地劝我。
听完女儿的话,我的心情终于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