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一杯茶，面向春天，面向窗口，好风景一浪浪涌来。茶是好茶，去年的春茶，仍喝出春天的味道。好茶耐品，也如春天。春天有不尽的味道，花香草绿不去说它，阳光好风好，是真正的好。好阳光好风，吹送好风景。窗前的风景就十分的好。一窝树、一片草、一溜花、一群鸟，足足构成春天的景象。

先说树。寻常的树，不外乎香樟、紫薇之类。香樟常年绿，叶有香气，但春天时绿得精神，香得爽气，别的季节比不上。紫薇的叶刚冒出，微绿微红，犹如出壳的虫子，顾盼四周，找可吃的叶片。出彩的是夹在树窝中的一颗梨，花白了一片，纯净的白，招风招眼，如是树中主角。

再说草。草不是人工草坪草，来自四面八方，风吹、鸟衔、衣襟带来的种子，细叶和阔叶都葳蕤。草卑微，只敢用绿说话，停在树根底下，树叶多没长出，匆匆抢阳光，花蕾也已举起。三叶草挑眼，抱团长，簇簇的生，偶有四叶，也被当成了幸运草，让人惊喜。绿满一片，趴在地皮上，也成景。

后说花。花为一片月季，三月，叶和蕾都才初现，站成排，围起一块领地，月季花香枝干有刺，作绿篱也是好材料。月季又叫月月红，过了四月，月月有花，花不断，叹喟就断不了。此时对花只能演绎，锦绣的景藏在心里。比如送人玫瑰，手留余香。比如九十九朵玫瑰花，表达心情。月季、玫瑰是近亲，分不清。

鸟飞鸟落，把树、花、草，串连在了一起。春鸟不安分，情心早已萌动，追追逐逐，惹得一地不宁。鸟也爱花，梨树是它们争论的对象，香樟和紫薇放在了一边。实际上鸟也是会飞的花朵，停在一棵树上，花就开了。鸟成对，不要仔细分辨，低语和走动的姿势，表达得明明白白。春天的鸟估计也奔景而走，它们飞临窗口，窗内也有景。

有人在窗前的景中散步，窗在高处看得清清楚楚，是熟悉的人。熟悉的人有故事，却无风景。不过，放在窗前的景致里，就不一样了，生生的成了一景。先观树、再看花，蹲下身子瞅草，一举一动都很优雅，和鸟对话又有君子之风。看景被当成了景，有了卞之琳诗中的意味。不论男女，这景好看。想起家的窗口前，一地的紫地丁开花，这过去荒野中遍布的植物，也成了今天的美好色彩。窗口景色和心境有关，灰蒙蒙的心只有灰蒙蒙的景，心明丽景就明丽。紫地丁扮靓了家的窗口，喊家人观看，一律地对我撇嘴，他们早已观赏过了，一句话噎来：门前的风景美，失却真可惜。话有深意，在春天里品，格外有味道。抬升眼睛，看得远些，从高楼隙缝里，更多的色彩飘来，桃花红、菜花黄，贯来一股子气势，顺风有香，淡淡的、薄薄的，让人捉摸不透，谁的更为真切。前几天去野外挖草，曾和桃红、花黄近距离接触，太近反而生分，摸着了，却堵住了眼睛，春就是那么一回事了。恰有雨稀稀落落地下，近春竟然怯春了。站高，把春从原野拉近，隔着透明的空气，作为窗前景致的背景，一窝树、一片草、一溜花、一群鸟，找到了故乡。

不知窗外景象把我当作什么，一个木讷的人，还是多愁善感者？或者是长在窗边的一棵树。这些都不重要，作为一个探春浴春的人，有春风春景已足够了。如果无意中我也成为一抹风景，春的威力就太大了。春景看我，会有窗口的。彼此成景，景景相扣，景色无边铺展……

眼睛面向春天，不困。茶草面向春天，清香。窗口面向春天，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