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和朋友们在饺子馆小聚,品尝了几种不同馅的饺子,又一次想起妈妈包的酸菜油梭水饺。对我来说,那不仅仅是味蕾上的不舍,更是生命里悠悠思念,回味时涩涩酸楚。
母亲包的酸菜油梭饺子,香而不腻。更绝的是,酸菜、油梭让饺皮的麦香气更浓、更醇,咬一口,酸菜的爽脆和油梭的香糯令口水泛滥,让人食欲大开。小时候,酸菜油梭水饺是我的最爱。每次吃酸菜油梭水饺,我都狼吞虎咽,吃着碗里的,望着盘里的,想着锅里的。母亲在一旁默默看着,笑得一脸慈祥。
小时候,在山水萧瑟、岁月荒寒的东北农村老家,饺子只有过年过节才吃,且多是素馅,吃酸菜油梭水饺简直就像过年。每年一入冬,村里每家都腌一到两大缸酸菜,做越冬、待客的蔬菜,很金贵。有了酸菜还不行,还要等到杀年猪炼猪油才有油梭。况且年猪可不是每年都杀,即使杀了年猪,也要把能卖的肉都卖了换钱,只留些肥膘炼猪油,油梭更称得上那个年代的“奢侈品”,可勤劳的母亲总有办法,让像馋猫一样的我在酸菜腌好后,就可以吃到她亲手包的酸菜油梭水饺。
为了能让我多吃几顿酸菜油梭水饺,每次家里杀年猪炼猪油时,母亲像藏宝贝似的把炼好的油梭放在猪油坛底,然后倒上热油。待猪油凝固后,油梭就被封存在坛底,可保存整整一冬天甚至到再杀年猪。还记得,有一年因为要交生猪任务,家里已经连续两年没有杀年猪。整个冬天,村里无论谁家娶媳妇、嫁女儿,她都去帮厨,起早贪晚,在阴暗潮湿的厨房里一干就是几天,落下了腿疼的毛病。当时农村老家有一规矩,谁家办喜事都要给帮忙的人赏钱,她却坚决不要,只要一小包油梭,为的是给我包饺子。
那时,如果我生病或故意挑食不吃饭,母亲才会打开荤油坛盖,用铁饭勺一层又一层刮去猪油,把勺子探到坛底,像取宝贝似的,舀出一勺油梭给我一个人包饺子吃。偶尔一家人一起吃上一顿,母亲总是很耐心地把我的饺子捏成麦穗形。长大后我才知道,大人们吃的称之为“酸菜篓”的大肚饺子,根本没放油梭,味道酸苦。想起来,令我羞愧,可母亲却说她就喜欢那个味道,令我动容且无言以对。
后来长大后,我外出求学、工作、成家。每次回家,总有热腾腾的酸菜油梭水饺和母亲那永远慈祥的笑容在等我。一次回家,当看到母亲拄着拐杖斜着身子,笨拙而吃力地搅拌着饺子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时,我知道,她腿痛的老毛病又犯了,心猛地一下如遭重锤,终于,我明白了母亲的酸菜油梭水饺为什么有难以忘怀的味道,泪水再也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