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就记得母亲说的话,小寒大寒又一年。
那时,家里很穷,一块钱的阳皇历,也是买不起的。去二牛家玩的时候,常常盯着人家墙上的阳皇历,看个没完。我知道,那上面写满了各种小知识、小常识、小笑话,这是我在别人家的旧阳皇历上看到的。每次去玩时,他们家都正在吃饭,这是我特意挑选的时候。二牛的妈妈待我很好,总是让我上桌喝一碗苞米粥。我就假装推辞着,说吃过了吃过了,还趁机不动声色地请求,我能看看墙上的阳皇历吗?他们全家就高兴地说看吧看吧。获得了人家的许可,我如获至宝,急忙把阳皇历从墙上摘下来,趴在一边,一页一页地翻看着。那上面的内容,深深地吸引了我,我也知道了冬天的节气,小寒就是其中的一个。
奇怪的是,母亲并不识字,可也能说出小寒大寒的准确日期来。我不知道,母亲的节令知识是从哪里得来的。每年到了小寒,母亲就会提前知道。所以,母亲说这话的时候,我就跑到二牛家去验证,母亲总是对的。是不是每一位母亲的心里,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日历,正如她一天不差地记着我们的生日,却记不住自己的生日。
小寒是极冷的。尤其是我们东北。母亲会做一锅大黄米饭,盛出来,热腾腾地冒气。我们一人一碗,盛得满满的,筷子一搅,粘乎乎的,吃上一口,又香又软又滑又糯。几根咸萝卜条,或者一碗辣椒酱,浓浓的香香的,母亲高兴了,还会额外给我们加点调剂,一块荤油,盖在饭上,一会儿就化开了,吃起来,特别腻嘴。或者是半匙白糖,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这一刻,我们都感觉好像过年了一样。
如果能更奢侈一点,那是我刚在课本上学到的新词。母亲也会煮一大锅鞑鞑饭,就是晶莹剔透的大米,煮的时候,切上几片五花肉,那多半是有数的,七块或者五块。七块是每人一块,五块就是没有他们自己的。这时,我们是不稀得再去吃咸菜的,因为母亲在饭里加了点盐。每当这时,我们都会团团地围在锅边守着,任谁来喊我们去玩,我们也一声不吭,坚决地等待着。母亲掀开锅盖的时候,一股大米的清香,伴着浓浓的肉香,扑鼻而来。我们会使劲吸着鼻子,把那香气全都吸到鼻子里去,满足我们的馋欲。
看着我们狼吞虎咽地吃着,母亲总是微笑着说,吃吧吃吧,吃饱了,就不怕这小寒天了。老天爷再冷,只要吃了我的小寒饭,也能抵得住。母亲的爱,加上对年的向往,让我们对小寒的凛冽,也视而不见。也许,母亲的小寒饭,真的有奇效。反正不管天气怎么冷,我们姐弟几个整天在外面野,一冬天也不会感冒发烧。用母亲的话说,身体牛一样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