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我在老家胶东农村念小学,一过立冬,打陀螺的好日子就来啦。当地管木制陀螺叫“懒老婆”,意即不赶不动;又称“木牛”。其为直溜硬木树枝锯成短截,在高矮方向中间稍偏下位置镟成约45度圆锥状,锯掉顶尖,钻上小于钢珠直径的半坑,再蘸在开水里烫涨,嵌进大小相应的钢珠,入木五分之三为最佳状态,冷却后收缩即紧固。
赶木牛的鞭杆不必过长,尺余足矣;但绳长需数倍于杆,以便在稍远处抽鞭。绳的材质最讲究,拿结实的窄布条编成鞭子,抽上去不至于轻飘飘。
只是乡间土路松软或泥泞,甚或坑洼不平;而到场园(用碌碡压平用来脱除谷物穗子或外壳的场地)里玩耍,大人嫌其被毁坏而“横加干涉”。于是乎,在冰上玩儿便成了一年之中绝佳的时机和场所。当地农谚“三九四九冰上走”,在这黄金时段,我们一天到晚“泡”在离家不远的西湾冰面上。
玩的方式大抵有:鞭绳顺时针方向绕陀螺数圈,左手轻捏顶部,右手快速横向挑鞭杆,趁其转动抽上两下,如此连发五六个,在小范围活动,鞭子勤挥轻抽,看谁的所有木牛持续转动时间最长。难度最大的是手持一丈来长的鞭子站在老远适当距离处,挥手扬鞭,鞭梢儿不远不近不偏不倚,准确地落到正在旋转的陀螺侧旁,从而“给力”不让其停歇。
还有一种玩法儿,用力一鞭子把陀螺打到老远,紧接着跟过去;其中有“技术含量”的是,将几个陀螺接连打到不同方向,令其各自在原地转,这就需要不间断地东奔西窜,去“统筹兼顾”。记得有一回我与小耍伴躲闪不及互撞了仰八叉,幸亏都戴着厚棉帽子。如此远距离打来滑去地“自由活动”,不定什么时候又聚起来;分开又合,合久再分,总是没有尽兴的时候,几乎天天听见湾沿儿上吆喝:“耍疯了怎么地?还不回家吃饭?”
当地冬天兴穿“呱哒子”,其为一种用河边蒲草晒干熏白而编制的草靴,底子是近一寸厚的木板,为使其与帮儿连结牢固,须用约两寸宽的鲜猪皮沿周围好,上面缝在蒲帮儿上,下边钉在木板侧面,因走起来声声作响,故名。每当去西湾,必定穿上这双“运动鞋”,木板跟冰面接触,摩擦系数可就小多啦,稍微助跑,“歘——”地就到了木牛跟前,这便是我们得以驰骋冰面的缘故。
无奈好景不长,快到“五九六九河开看柳”之时,只好收好玩具,盼着下个冬天;而今这滑冰与玩陀螺“一体化”的乐趣,早已定格在犹新的记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