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丛酸枣树逼向通往父亲墓地的山路,让我不得不再次细细打量它们。
眼前的这几丛酸枣树,已不同于春天时见到的模样。彼时,正值花开,淡黄中泛着嫩绿的碎花一粒粒叠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渺小,都躲在酸枣树的嫩枝上、叶间,或是对于孤独的恐惧,它们几乎都使劲朝着一个方向挤。以致这些花给人感觉是一点都不懂规矩。远远望去,那几丛酸枣树,又都沉醉在这些温馨的拥挤的花粒中,仿佛一位刚从田间劳作回到院子立刻被几个孙子前呼后拥着的老汉。可是,此时的我却不敢凑近了去闻它们的香,去感受它们的幸福。
眼前的这几丛酸枣树,已不同于儿时记忆里的模样。常常在中秋节前后,酸枣初熟,约三五伙伴,拿几根木棍,到山上摘酸枣。或是去田间劳作时,顺便光顾一下路边的这些小家伙。这是一种生命力极强的植物,从不挑地方,山坡山梁,田头堤坝,到处是它们的身影。被酸枣刺划伤的小臂,被勾破的衣裤,以及风沙荡起的一头灰,在一粒酸溜溜甜丝丝的酸枣面前,全都摆不上台面。父亲每逢传统节日带我去祖父的墓地,可那里只杵着一棵歪脖子柳树。有一次,我悄悄地问他为什么不在坟上栽几棵酸枣树。他瞪了我一眼再不作声,继续烧着纸钱。
我细细打量着眼前的这几丛酸枣树,却没有找到一粒果实,哪怕是一粒青涩的枣子。是大风刮去了?成熟跌落了?多半是被野鸟们叼啄尽了。我想,你们绝不会像多年前老宅后面的大枣树,因为硫酸厂的缘故,先是结不出一粒果实,直至枯亡。而今,大人们再也不割它做篱笆,甚至再也不会砍来晒干当柴禾烧了。而孩子们呢,谁又会来这荒野摘酸枣?山间孩子们欢乐的笑声只能在记忆中找寻了。
我和弟弟烧了纸钱后驾车离去。那条蜿蜒的山路上,只剩酸枣树在越来越浓的秋风里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