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地处坪上后山地区,水田多,青蛙常见。老屋紧邻水田而建,一到夏夜,便能听见蛙声。先是一只蛙在独唱,“呱呱”“呱呱”,清晰,嘹亮,悦耳,动听。紧接着,有了“咕咕”或“呱呱”的附和,那是其他蛙受了感染的结果。一传十,十传百,无数蛙声汇聚在一起,就成了合唱。虽然不像“黄河大合唱”那般激烈,但也不乏亢奋;虽然不如合唱比赛那般有韵律与规则,但着实令人感动。当然,也不乏轮唱,蔚为壮观。
父母劳动回家,本已疲惫不堪,可听见蛙声后,精神为之提振:蛙尚且懂得歌唱,寻找乐子,很在状态,何况我们是人呢!所以,父母抖擞抖擞精神,分工协作地做起了晚饭,以便尽快让一家人饱腹,解决大问题。年幼的我和弟弟本来已饥肠辘辘,有些发慌,但见父母已在做饭,就知道“快了”“再等等就可吃饭了”,心里便得以慰安。当听到水田里的蛙声后,心里受到强烈震撼:如此歌唱,真是上苍的馈赠,岂能不好好享受?于是,我们在屋里坐下来,耐心地倾听蛙声,就像在听能够打动人心的歌曲,就像在赏感人肺腑的乐章,就像在读神秘而引人入胜的书,全然忘记了肚子里唱的“空城计”。
“还不够亲近!”不经意间,弟弟发出了感叹,盼望靠近蛙声的情愫溢于言表。行啊,近些,再近些!我大力支持弟弟的倡议。我们就将板凳端到水田边,静下心来,仔细聆听动人的蛙声。刹那间,我们感到自己仿佛也变成了一只蛙,跟着独唱、合唱或者轮唱,那是多美的事啊!而且,蛙声不断,这方唱罢,那方登场,似乎是一场不会落幕的“音乐会”。为此,我们打心眼里佩服蛙们的默契之举,敬意油然而生,以至于父母喊回去吃饭也不愿起身挪动脚步。
“蛙声虽美,可不能当饭吃啊!”还是父亲前来循循善诱,将我们“请”回了屋。不过,蛙声依旧热烈,正好成为优美的旋律,伴随着我们吃饭,那是何等的悠哉、乐哉。饱了,我们迫不及待地放下碗筷,出门到地坝上坐着,倾听水田里发出的蛙声。尽管有蚊虫来袭,甚至叮咬得疼、痒,也丝毫动摇不了我们欣赏蛙声的决心。况且,我们挥舞蒲扇,尽力驱赶蚊虫,确保我们听蛙声的顺利进行。父母收拾完家务后,也拿着蒲扇出来歇凉,给我们驱蚊后,当起了蛙声的“听众”,只任倦怠消散,只任心情愉悦,只任精气神高涨起来。
“你们长大后,就要像青蛙一样,好好歌唱,好好生活!”父亲趁机给我们上了一堂“人生励志课”,从张飞讲到岳飞,从邻居成才的故事说到远方亲戚有所作为的例子,希望我们出人头地的用心可谓良苦。我们听听、想想后,及时点点头,对父亲充满了崇敬和感激。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不留神,就到了深夜。蛙声还在继续,而我们的“呵欠”接二连三地打起来,睡意已然来临。“到铺上去睡吧!”父母见状,赶紧提醒。无奈,我们只得无精打采地回屋,上铺后,枕着蛙声进入梦乡。因有一样的蛙声,一样的歌唱,一样的壮观,梦怎能不分外香甜呢!
第二天早晨醒来,我们惊奇地发现:蛙声停止了,田野宁静了。何故?父母道出原委:下半夜,蛙们似乎累了,便渐渐不唱了。原来如此。我们理解了蛙们,不过,期待着蛙声的重新入梦。不出所料,夏夜又来临,蛙声又粉墨登场,我们一家人又当起忠实的“听众”,谈笑风生、其乐融融后,只任蛙声入梦来。
遗憾的是外出读书、参加工作、成家立业后,我们就很少听到老家夏夜水田里的蛙声了,难免惆怅。好在,在城里住久了,就渴盼着到山上居住。心想事成后,终于听到了久违的蛙声。尤其是自家水池里的蛙声,在夏夜一阵又一阵地响起,伴我们休闲,伴我们入眠后进入梦乡,慰藉了我们思乡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