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已过去,面灯记忆里
夜读兴味长
寻春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7年2月27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版面 版面导航

夜读兴味长

 

□ 程耀恺

每次读司空曙的“雨中黄叶树,灯下白头人”,一股浓浓暖意顷刻间向我飘来,与此同时,一幅《夜读图》缓缓展现于我的眼前,淋着细雨,踏着落叶,隔着竹帘,仿佛传来一位老者的声音: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皆以阅历之浅深为所得之浅深耳。一一这声音,五十年前,听得亲切;三十年前,听得真切。而今的我,早就鬓已星星也,风来雨去,树木荣枯,只有一灯荧然,依旧照在《幽梦影》的书页上。

写《幽梦影》的张潮还说:有功夫读书谓之福,有力量济人谓之福,有学问著述谓之福,无是非到耳谓之福,有多闻直谅之友谓之福在我,倘能享有读书之福,足矣。其余诸福,有之不多,无之不少。

辛苦遭逢此一生,退休之后,总算有了自己的书房。书房不大,堪称斗室。这斗室,门通客厅,案置南窗,文房四宝一应俱全,钟屏清供一件不设。这斗室,塞满中文、日文、俄文;文学、史学、哲学、画册、书法,民俗、建筑、园林、养花、古董,外加杂志、辞书、地图集;线装、石印、毛边、精装、简装……说是山河表里,说是杂花生树,总之让可怜的书架不堪重负。于是索性依墙向上码放,尽管简陋,尽管将就,倒也一目了然。它们是我历年盛情相邀过来的好友,让朋友日复一日屈尊落地而依墙,于我心有戚戚焉。于是就挑出少许,放置案头,享此殊荣的,一是《诗经》,一是《清明上河图》。然而它们绝非一卷一轴那么简单,围绕此一“经”一“图”,注也疏也赏也析也,各有一片天地,我皆尊为师长,一日一课,学而习之,不敢懈怠,好书不厌百回读,春风秋月等闲过,除夕一到,元日复又从头开始。至若轻如鸿毛之册,艳若天仙之章,我则收归床头,睡前依枕,间关莺语之声,幽咽流泉之响,从书册里飘散出来,这时候,或是夜阑风吹雨,或是庭院露华浓,而插架森森的书房,反倒显得有些寂寞。

虽说退休了,但白日里,除了太多的程序太多的规章之外,还有太多的琐屑,太多的意外,太多的烦恼,太多的不让之责,太多的不期而遇,太多的不可端倪,太多的不虞之变,时间被“太多”敲击得支离破碎,对我来说,白天不是读书时。然而,日之夕矣,牛羊下括,此刻,街车少了,市声小了,电话静了,争辩停了,尘埃落了,鸟不飞了,狗不叫了,我于暮色苍茫中,把自己交给夜晚交给青灯交给书籍。

我读书,有天天必读与天天随意之分。一“经”一“图”(《诗经》《清明上河图》)天天读,这是雷打不动的。随意读,则海阔鱼跃天高鸟飞。天天读,好比是主食。随意读,恰似酒与菜。我想浅尝辄止就浅尝辄止,想大快朵颐就大快朵颐。

“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这是每个人都要经历的生命流转。任何人,只要曾经隙中窥月,之后又曾庭中望月,年过花甲也好,年逾稀古也罢,你就能心安理得地在台上玩月。都说书能补气,书能丰神,这对老人来说,尤为重要。明人袁中郞在《与李宏甫书》中说:“幸床头有《焚书》一部,愁可以破颜,病可以健脾,昏可以醒目,甚得力。”即使做不到破颜、健脾、醒目,单是“玩月”,就足以让你心旷神怡。

有位在大学教书的朋友跟我说:“一个村庄,到了夜晚,见不到一个老人在灯下读书,这个村庄就是个沉睡的村庄;一座城市,到了夜晚,没有万千老人灯下读书,这座城市就是没有树的沙漠。”我说:那好啊,你与我,就当那株黄叶树,当一株会读书的树吧。

 
3上一篇  下一篇4  
 
   
   
   
地址:中国·安徽省合肥市黄山路599号 皖ICP备10200519号-2
所有内容为安徽市场星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Copyright® 2007-2021 安徽市场星报社网络部 All Rights Reserved(最佳分辨率1024×768)
广告垂询电话:0551-62815807 新闻热线:0551-62620110 网络部:0551-62636377 发行部电话:0551-62813115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