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取暖
旧物的归宿
祖父
一包红糖旅行记
3上一篇  下一篇4 2015年8月9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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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父
SHANFENG
 

单风

我不爱喝酒,父亲却喜欢,每日都要小酌,大概这个习惯是从祖父那里传下来的。

记忆里每天早上,天还是青灰色,祖母就起床了。做完晨祷,就开始淘米烧饭。在阳光曝晒后失去了水分的树枝干燥而松软,旺盛的柴火在炉灶里劈啪作响,柴禾的香气纠缠着婀娜的炊烟飘荡四野。祖母在煮饭的间隙,会调上两碟爽口的小菜,有时候是凉拌萝卜丝,有时候是蒜蓉拍黄瓜,有时候是白灼菠菜。等到饭菜上桌,就该为祖父冲上一碗蛋花汤了,点上几滴香油,看上去清清亮亮,细碎的蛋花泛着金色的光芒,在碗里上下浮游,像院子里满地乱跑的鸡雏一样,诱人极了。

这时候祖父就会像进行一场仪式一样郑重,背北朝南端坐在饭桌旁,先斟满一杯酒小心地洒在地上,谓之“敬天法祖”,再续满,然后夹一点小菜送入嘴里,嚼得津津有味,之后皱着眉头把手边的酒一饮而尽,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啊呀”,拧紧的眉头舒展开来,一脸的心满意足。

偶尔祖父兴致颇高,就会端起酒杯撺掇我和弟弟喝上两口,这时我总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嘴里连连讲:“不尝,不尝。”有一次实在没忍住强烈的好奇心,就接过来祖父的杯子,还没饮下,一股刺鼻的香味就冲上脑门,我抬头看看祖父,又看看一脸期待的弟弟,心下一横,杯中的酒就空了。结果眼泪呛出来,祖父看我,哈哈大笑。

祖父十四岁参军抗日,直到解放战争落下帷幕之后仍没有回家,可谓少年戎马。在这样一个漫长的童年到青年的时期里,养成了祖父武断的作风和暴戾的性格。我的父亲关于他儿时记忆里祖父的印象大多是横眉立目,怒眼圆睁的,以至于祖父暮年,子女们仍不亲近他。也许是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太多,老了气衰力竭,更没有人陪他玩耍了,祖父却养成了提笼架鸟,听曲听戏,养狗养猫,栽花种草等诸多爱好,箪食壶浆,自得其乐。

春天的早晨,太阳还没出来,空气清清凉凉。祖父就担着鸟笼出去捉蚂蚱了,等到日头出来,早饭熟了,就能看见他身上沾满了泥巴和草籽悠悠地回家来,风暖鸟声碎,日高花影重。有一段时间,祖父养了一只极聪明的八哥,为了教它说话,祖父茶饭不思,不厌其烦,可是来来回回,反反复复就两个词儿——“你好”“风风”,记得那天放学回家,他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跑到鸟笼前,当笼中跳跃的鸟儿含混不清地吐出我的乳名的时候,祖父高兴的像个孩子,满脸的洋洋自得。

父亲话不多,每次打电话回来,简单的寒暄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祖父和我大多时候连话都是不说的,祖孙俩最多的交流是在饭桌上。我小时候体弱多病,吃饭吃的少,每到这时,祖父都会佯怒:“男孩子吃饭就该狼吞虎咽,可见过狼吃肉吗?!要大口吃,不吃怎么长肉,不吃饭怎么有力气和人干仗……”他总是担心我羸弱,在学校会受人欺负。

上中学以后,每周只有周末可以回家,每到周五下午,祖父总会坐在村口的小桥上等我们归来,冬日里天很短,又冷,远远的就能望见一团身影伫立在那里,孤独而又突兀。偶尔在路上耽搁回来的晚,他便骑着车子穿过沉沉的黑暗来寻我和弟弟,如果骑行数里还寻不见我们,他一定会扯着嗓子呼唤我们的名字,一遍一遍,声彻十里,急切而又悠长。现在想来,竟是八九年前的事了,时光匆匆,祖父的自行车换了一辆又一辆,骑车的次数却越来越少了。

上大学临行前,家人聚在一起为我和弟送行,饭后,祖父小心翼翼地问我:“风风,你长大了,可对我好?”“嗯”,我点点头,他又问:“怎么好?”我答:“好烟好酒”,他听了后嘎嘎笑起来,等到我要上车了,将要和他道别,遍寻不见,竟不知他何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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