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芹

东风刮了整整一个上午。下班回家，发现满院都是飘落的榆钱，一抬头，才发现邻居家的一棵大榆树，熟透的榆钱正随风飘落。“风吹榆钱落如雨”，看到纷纷飘落的榆钱，思绪一下子就回到儿时的记忆里。

提起榆钱，我想凡是生活在农村的人没有不熟悉的，它是榆树开的花儿，样子圆圆的，边缘处薄薄的，中间鼓出来，像缩小了的铜钱，所以才叫榆钱。

乡间多杂树，但适合种在门前屋后的，其实并不多，梧桐之外，“树之能为荫者，非槐即榆”。 小时候家前面有一小片树林，大多是榆树。每年春天，榆钱开始长出来，一嘟噜一嘟噜串成串，圆圆碎碎，绿绿嫩嫩，挂满枝头，这时候捋下来是最好吃的。那时，我奶奶是捋榆钱的高手，无论多高的树，她都能爬上去。到现在我都不能理解，那裹着一双小脚的奶奶是如何爬树的。

奶奶把榆钱拿回来，又会做出不同口味的美味佳肴，最普通的吃法是蒸了吃，把榆钱用清水淘净，拌上面，拌时要多些玉米面，少些小麦面，不然会粘成一团。在笼里蒸熟了放上盐，浇上蒜汁，再放点香油，可以当饭吃。还有用榆钱包的饺子，榆钱菜团子，都别有一番风味，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对于我们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美味了。

对于榆树，我一直怀有一种敬畏的情怀，这可能缘于奶奶曾经多次给我讲述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期那令人难忘的日子——由于三年自然灾害，再加上人为原因，人们生活十分困苦，每日饥肠辘辘，特别是春荒时节，凡是一切能够充饥的东西都被人们吃尽，先是吃榆钱，然后吃榆叶，再后来吃榆皮、榆根，榆树的一切都成了人们用来充饥的食物。那时，榆树不知救了多少人的命啊！

榆钱儿生长期很短，用不了几天，枝头的满树新绿已经慢慢变成浅白，变作淡黄，随风飘落下来。榆钱儿飘落的样子，细碎飘洒，是很美的。榆钱儿飘落的时节，也正是柳絮飘飞时，一个细碎，一个轻盈，常常被多愁善感的文人墨客联系在一起，感叹春光的易逝。“榆钱不解青春，随风乱点苍苔晕”，“青榆钱小，碧苔钱古。难买东君” 好在榆钱会年复一年结满枝头，总会给我带来希望。

整天忙忙碌碌，感觉很充实，却也错过了身边很多美丽的风景。过年后，住在城里的好友就打电话提议，等榆钱长出来一定告知，大家在一起忆苦思甜，感受一下那曾经的沧桑。只可惜由于前段时间俗务缠身，不觉间已错过了时光，榆钱已经随风飘落，未能如愿，只好寄希望于来年了。

而今，门前那片榆树林已被全部砍掉了，原因是榆树成才慢，经济效益低。现在，幸存的榆树已为数不多了。也许不久的将来，榆树也会像好多成才慢的树一样在我们的视线中消失，那风吹榆钱落如雨的美景，只会在记忆中寻得丝丝缕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