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读过三四遍,现在还在读
2023年8月12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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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泽谈阅读:
《左传》读过三四遍,现在还在读

 

记者:您最近的枕边书是什么?

李敬泽:有《杜诗详注》,方玉润的《诗经原始》,李峰的《西周的政体》,还有钱德勒的《漫长的告别》。

记者:您选择枕边书有什么标准吗,哪一类的书才能成为枕边书?

李敬泽:枕边书最不需要标准。书放在枕边,是方便,也是念想,不过是一段时间里兴之所至,觉得有兴趣,可能会翻一翻。有的就真的读了,有的堆在那里很长时间,有一天要整理一下,拿起来没兴致了,也就不放在枕边了。

记者:什么书对您影响比较大?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书的?

李敬泽:这真是要命的问题。对有的人来说,他们一生中其实只需要几本甚至一本书。凭借这一本或几本书,他们为自己建造一座堡垒或一辆坦克。作为坦克,他可以进攻,改变世界;作为堡垒,他可以防守,拒绝世界。对此我没什么意见。我自己是个漫游者,我需要很多很多书,很难说清到底哪一本产生了“最”为深远的影响。

第一次接触书的情形,不记得了。我父母都是文科生,家里本来就有书柜,里边装满了书。书籍对我来说是一个给定的、原初的人生背景。更何况我母亲还是那个时代——20世纪六七十年代——很少见的兴趣广博的读者。那时找到一本有意思的书是不容易的,几乎可以据此衡量一个人的好奇心、求知欲和社会交往能力,她的好奇心、求知欲很强,并且广交三教九流的朋友,总能通过种种神秘的途径找到有意思的书。

记者:可否具体谈谈您童年阅读?

李敬泽:小学三年级,我九岁,我们家搬到了石家庄。我母亲在省出版局工作,那个单位有一个在“文革”中幸存下来的资料室,在一个巨大的仓库里,我感觉里边的书无边无际。我母亲和资料室的阿姨是闺密,然后,我就可以在里边乱窜乱翻,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有一次带了一本《巴马修道院》回家,那年我大约十岁,也不知道司汤达是谁,但我想我被法布里斯和吉娜公爵夫人的故事迷住了。那是我第一次在文学作品中领会到如此富于深度的情感,然后很长的时间里,世间最美好的女人就是吉娜公爵夫人。

记者:您会为孩子们的阅读推荐书单吗?

李敬泽:很抱歉,我不想推荐这样一个书单。就像我刚才回忆的,不要以为孩子是孩子,不要低估孩子的理解力和感受力,并没有什么书是孩子不能读的,他们是伟大的读者,他们会以奇妙的方式和路径去读自己找到的那本书。

记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买书?

李敬泽:完全不记得了。应该是上大学以后,1980年。那时自己有钱了,每月助学金加上家里给的三十多块钱,真是有钱啊,在北大南门外的长征食堂,一瓶啤酒,一大盘鱼香肝尖,一共不到两块,吃完了就溜达到附近的书店,买书。

记者:对您影响最大的作家有哪些?

李敬泽:左丘明、司马迁、班固、博尔赫斯、福柯、布罗代尔、斯文·赫定,以及唐代、宋代、明代的一大群笔记作者。很难说谁的影响最大,他们在不同时期引导了我的眼光和趣味。

记者:有没有反复重读的书?

李敬泽:有的书,比如《左传》,重读过三四遍,现在还在读。除了写作需要,我并不怎么喜欢重读一本书。但问题是,有的书也很淘气,你以为你把它放下了,它总会鬼头鬼脑地冒出来,比如《管锥编》,每次都是翻了翻放下,也没打算再读,过了一两年,忽然想起来,再拿起来读几十页,然后再放下,如是者二十几年了。这样的书颇有几本,比如周作人翻译的《枕草子》《小说词语汇释》等等,也没什么道理,就是和它有缘。

记者:有阅读较为集中的阶段吗?

李敬泽:一定要找个标记的话,那应该是2000年以前,三十六岁以前,那时真是日子清简,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都不慌也不忙,简直有些游手好闲,便读了很多闲书。

记者:您喜欢去图书馆吗?

李敬泽:惭愧,我从来不喜欢去图书馆。自大学毕业后再没有去过图书馆。我的败家的坏习惯是要读的书一定要买回来。读书对我来说就是过日子,我不喜欢图书馆那种公共的、把私人生活隔离在外的感觉。又不能喝茶又不能抽烟又不能躺着,怎么读书啊。博尔赫斯说,如果有天堂,那它就是图书馆的模样。我想,博尔赫斯的图书馆除了他肯定没有别人。

记者:您的书房是怎样的?

李敬泽:书房和办公室都堆满了书。书架、地上、纸箱子里。我本是个偏执的图书管理员,整理欲很强,把书分类上架,秩序井然,这才觉得天下大定,海晏河清。但现在实在做不到了,只好任他兵荒马乱。

记者:您现在还常买书吗?买哪些书?

李敬泽:我并无记书账的习惯,像鲁迅那样。现在,朋友和出版社送的书很多,不得不把一些书再想办法送出去,因为实在放不下了。我常常提醒自己,你现有的书在有生之年已经看不完放不下了。但与此同时,还是会每年花不少钱买书,这就像女人买包包一样,不是因为你需要而是你觉得你需要,有的书你不买简直就忍不住。

记者:那么,是通过什么渠道买书?网购还是实体店?买什么样的书?

李敬泽:平时都是网购,但每次去书店,也忍不住会买,所谓“贼不走空”啊。这两年买的书以历史居多,也有一些艺术史的书。

记者:假如地球灭亡,有十本书可以“幸存”,您希望是哪十本?

李敬泽:我是个选择困难症患者。我真不想现在就在想象中受这个罪。但是请放心,如果地球真的要灭亡,在逃走之前我会做出决断的,不过我想我那时并不会带几本文学书,我或许会选择我在地球上永远不会看懂的书,比如一本爱因斯坦的论文或一本高等数学什么的。

记者:阅读会为您带来快乐吗?

李敬泽:阅读有如人生,不仅有快乐,什么都有。但阅读并非真的人生,所以它是安全的,安全的快乐、安全的悲伤、安全的发疯……

记者:您会在与友人聊天时互相推荐书目吗?

李敬泽:现在已经很少这样了,随着年纪渐长,你会发现,有的书只是你的书,这像隐私一样,你不打算、很可能也无法与人分享。当然,你也并不打算听别人的推荐。 据《中华读书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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