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雪芹祖父文字,揭开《红楼梦》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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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雪芹祖父文字,揭开《红楼梦》密码?

曹寅画像(江苏南京江宁织造博物馆)图/ FOTOE
 

在清朝历史中,曹寅是一个重要人物。他身份复杂,是康熙的宠臣和耳目,是兼理多个肥缺的经济大员,也是重大文化工程主持者;在个人生活里,他则是一个诗人、剧作家,留下了大量作品。他的身份横跨政治、经济、文化,而他一生的确亲历了清初国力崛起的时代。

近日,历时十年整理编著的《曹寅全集》举行首发仪式,这位康熙宠臣、清初名流、曹雪芹的祖父,生平文字首次完整汇集。《曹寅全集》是研究清初政治、经济、文化等领域的一份资料,也是研究《红楼梦》和曹氏家族的重要资源。最让人感兴趣的是,这本全集里,是否藏了揭开《红楼梦》谜团的密码?

曹寅的文学遗产

2010年前后,刘心武登上《百家讲坛》解密《红楼梦》、新版《红楼梦》电视剧选秀等诸多热点事件,引发红学研究争议迭起。北京曹雪芹学会秘书长、《曹雪芹研究》副主编位灵芝记得,当时很多人认为红学已经进入穷途末路,没有什么好研究的了。

时任中国红楼梦学会副会长的胡文彬,对红学受到的非难很不忿,他觉得某些对红学的流行解读不仅不准确,还与一些基本史实相悖。譬如以曹雪芹和曹家背景与《红楼梦》进行对照研究时,弃曹家的基本史实不顾,而依凭想象延伸出不存在的事实。如果要想正本清源,就必须回到对曹雪芹及其家世的研究。

2012年,位灵芝拜访胡文彬时,谈及曹雪芹的研究资料太少,几十年间仅仅发现了题壁诗、书箱等零星的新材料。话说及此,胡文彬将话题引向了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他说,“曹寅的东西根本还没有碰。”曹寅以其在清史中的地位和为官履历,留下的资料远远多于在史册上名不见经传的曹雪芹,但当时还没有人编出曹寅的年谱、传记等系统性的文献。

随后,胡文彬拿出一叠文件、复印件和卡片,记录着曹寅《楝亭集》之外散落的诗词。曹寅生前编纂自己的几本诗选时,删掉了一些不满意的诗歌,但他的门人弟子将这些诗又收集起来,编成《楝亭诗别集》。另外,还有一些散落别处的诗,比如与人唱和之作收在别人的集子里,曹寅自己就没再收录了。30多年间,胡文彬处处留心,将疑似曹寅的诗歌都收集了起来,希望编一本《楝亭集外集》。除了诗歌,胡文彬还收集了大量曹寅藏书的书目,作为曹寅自编的《楝亭书目》的补遗。当时北京曹雪芹学会看到胡文彬收集的文献价值,便建议编定一套《曹寅全集》,作为曹雪芹家世研究的文献。

十年之后,《曹寅全集》终于编成面世,而胡文彬已经于两年前辞世,遗憾未能见到全集的出版。而他负责校注的《楝亭书目》和《楝亭集外集》至今尚未完成,还需要更多工作。此次先行发布五集中的三集:《楝亭集》《曹寅戏曲集》和《曹寅奏疏集》。

其中,《楝亭集》是曹寅最重要的文学遗产,也是了解曹寅内心最重要的依据。有学者曾说,没有《楝亭集》便没有《红楼梦》。这部诗文集收录了曹寅大部分诗、词和文章,中国艺术研究院红楼梦研究所研究员、《楝亭集》校注者胡晴说,要了解曹寅的人生经历、事业作为、思想人格,除了《关于江宁织造曹家档案史料》和相关史料之外,《楝亭集》是最为集中、最为全面的依据。

整理校注过程困难重重。首都师范大学教授、《曹寅戏曲集》校注者段启明以《曹寅戏曲集》的整理校注举例,现在可以确认的曹寅剧作有三种:《北红拂记》《续琵琶》和《太平乐事》;另据文献记载,还有《虎口余生》和《七子圆(缘)》两部也是曹寅之作,但学术界有异议,此次作为“附录”收入全集。《曹寅戏曲集》采用的版本,主要为原始抄本,文字的错、漏、串、衍,比比皆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反复辨认,才能认出几个字。

“这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全书的定稿,即使以2016年确定全书体例开始实际操作计,亦历时七年矣。”段启明对记者说,实际上酝酿、筹划和整理的工作,更早以前就开始了。

对于曹寅的文学造诣,段启明说,确证为曹寅所作的三部戏曲,在中国戏曲史上应该可以占一席之地。几部作品艺术结构、人物塑造、环境烘托、语言对话等,都可圈可点。尤其是《续琵琶》作为一部40出的大戏,场面之恢宏、剧情之跌宕,无疑是清初一部很好的传奇。

曹寅在剧作中也透露出他独立的价值观,例如他在《续琵琶》中塑造的曹操形象,一改传统的白脸奸雄,还原成符合历史真实的英雄人物,挖掘曹操的内心世界。中国红楼梦学会理事、《楝亭集》校注者胡绍棠说,曹寅诗文创作的思想属性和艺术表现,在清初及康熙时代的作家中,是有其独特性的,自应占有一定地位而称为一家。更有一种说法认为,康熙年间,曹寅的文学地位可与朱彝尊、陈维崧,甚至纳兰性德齐名,其诗文、戏曲创作成就可谓独步一时。

《红楼梦》的现实一面

为什么要为曹寅编纂一部全集,只是因为他是曹雪芹的爷爷吗?答案并非如此。早在上世纪60年代,美国历史学者史景迁就出版了著作《曹寅与康熙》,开启了其清史研究之路。

史景迁曾对曹寅其人有一个言简意赅的描述:他是一个嗜好美物的闲散之人,他在满汉文化中,在骑射和诗赋中,在南方柔和气候的清谈机杼中,发现美好事物。曹寅饱满的美学品位,同时取悦了满人和汉人。

曹寅有时也会突然满腔热血、正义凛然,譬如1704年,他有意大刀阔斧改革盐政,又如1711年,他挺身挞伐科场丑闻的不公裁决。不过,他大体上还是安于随波逐流的。曹寅深受康熙皇帝的信任,也署理几个有利可图的肥缺,他懂得见风转舵,利用机会谋利,但从来不竭泽而渔。

曹雪芹的上祖曹锡远、曹振彦于后金天命六年、明天启元年归附后金,到雍正五年底抄家、六年初(1728年)遣返北京,前后共108年,是百年世家。其中,曹玺、曹寅、曹颙、曹頫三四代人先后执掌江宁织造府近六十年。这个世家的极盛时期,出现在曹寅时代。

当时江南有“三织造”,江宁、杭州、苏州织造。曹寅是江宁织造,苏州织造李煦是曹寅的内兄,杭州织造孙文成与曹寅也有亲戚关系。织造之职负责管理皇家纺织作坊,将定额的宫内和官用丝织品运到北京,俸禄与省级大员为同一级别。鼎盛时期,互相联姻的江南三织造对江南经济有着重要影响。46岁那年,深受信任的曹寅又兼任两淮巡盐御史,征收盐税,每年征缴约250万两银子。《红楼梦》中贾、史、王、薛四大家族,几乎就是江南三织造的镜像。

三织造的互相联姻,扩展了曹家在江南的影响力。后来,曹寅长女被指婚为平郡王纳尔苏的嫡福晋,次女嫁给某侍卫,后来也被封为郡王。曹寅长女成为平郡王妃这件事意义尤其重大,清朝郡王、亲王所娶的嫡福晋或继福晋通常是满、蒙贵族,而曹寅之女打破了这个定律。这些外嫁女性,让曹家得以从所谓的“包衣下贱”跻身八旗的上层社会,创造出类似《红楼梦》中“备记风月繁华之盛”的舞台背景。

曹寅地位最有说服力的证明,是康熙六次南巡,四次由曹寅接驾,并居住在江宁织造府。一些红学研究者认为,《红楼梦》中浓墨重彩记叙的“元妃省亲”,其中对于排场、仪式的描写,就借鉴了曹家接待康熙的真实经历。虽然曹雪芹出生时这已经是家族旧事,但如此显赫的大事,必然在家族内口口相传,曹雪芹在耳濡目染中对那些细节应该不会陌生,从而活灵活现地融入了小说中。

1699年,康熙第三次南巡至江宁,首次由曹寅接驾。康熙在江宁织造府接见了曹寅的母亲,也是自己幼年的保母。他御笔亲题“萱瑞堂”的匾额送给她,称其为“吾家老人”,在当时来看,这是浩荡天恩了。

好景不长,曹家在曹寅晚年显出颓势,到雍正年间急速坠落,正如《红楼梦》后半段的悲剧。雍正即位后,立即开始集中皇权,其中一个举措是整顿财政,更重要的手段则是整肃阁臣。李煦因为挪用钱粮、私通逆党等罪名,于雍正元年正月初十日被下旨抄没全部家产,揭开了曹李家族败落的序幕。

几年之后,厄运落到曹家头上。此时曹寅已经去世,江宁织造由曹寅之嗣子曹頫继任,雍正五年底,曹家被抄。李煦被流放到关外的打牲乌拉,两年后冻饿而死。雍正六年,曹雪芹与祖母离开江宁,沿大运河凄然地抵达北京,那番心境最准确的描述,或许就是《红楼梦》里那句“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本应以经济重臣和皇帝耳目写入清代史的曹寅,在后世却意外获得了一个更为知名的身份——曹雪芹的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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