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想我时,就看看天、看看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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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想我时,就看看天、看看云嘛

 

2023年6月13日,中国国家画院院士、中央美术学院教授黄永玉逝世,那天他刚过完95岁虚岁生日。报道称,黄永玉先生子女黄黑蛮、黄黑妮、李洁琴携孙黄香、黄田敬告:我们的父亲黄永玉因病于二O二三年六月十三日三时四十三分离去。我们尊重他的意愿:不举行任何告别、追悼仪式。

《环球人物》记者曾在2018年专访过黄永玉。摘转如下:

“我的生活不好玩,只有工作”

有着“老顽童”名号的黄永玉,惊人之举迭出。他90岁开画展、迷跑车,还出了书。2013年,他的自传体小说《无愁河的浪荡汉子》第一部《朱雀城》出版,他在为这本书作的序《我的文学生涯》中写道:“这小说,一九四五年写过,抗战胜利,顾不上了……重新动笔,是一个九十岁人的运气……”

重新动笔,是一个90岁人的运气,也是一个90岁人的勤勉。《无愁河的浪荡汉子》最初在《收获》杂志上连载。每期,黄永玉用纸笔撰写3万字文稿,再自画10多张插图,这一写一画,就是11年。他很骄傲,“11年来我从没拖过稿”。不拖稿哪有什么窍门,就是勤奋。他每天工作八九个小时,上午写,下午画,晚上还读书,一日三大事,唯一的消遣就是看电视转播的重量级拳击比赛。

记者来访时,客厅的墙壁上正挂着一幅未完成的玉簪花图,这是他最近的作品。“你看,我一天就是坐在桌旁,用钢笔在格子上写字,然后画画。我的天地很小,我的生活很简单。”

《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计划写3部,黄永玉刚完成了第二部《八年》(下卷)。很多人好奇地问,这3部著作什么时候能全部写完?黄永玉自己也不知道。“我写书是没有提纲的,想到哪就写到哪。就像序中所说:‘我为文以小鸟作比,飞在空中……人已经九十了,不晓得写不写得完?写不完就可惜了,有甚么办法?谁也救不了我。’”

在小说里,黄永玉写到了很多现实中的人。记者问:“他们当中,有看了小说后对号入座的吗?”黄永玉“哈哈”一笑:“有!当然有。我一般都不采用化名。有个别要用一下,虽然他本人已经去世了,可我怕他的子女来找我打官司。”

“要是给您放一天假,您想怎么玩?”黄永玉眼里的光一闪一闪:“我有个年轻点的小朋友叫李辉,我跟他说,等我100岁的时候你带我到城里头走一走,我想逛逛三联书店。”

“老友都去世了,就剩我自己了”

这个“年轻点的小朋友”也62岁了,退休前是《人民日报》高级记者,和黄永玉的友谊已跨越40年。

“李辉两口子很喜欢来我家吃饭,每次说来,都是5点多,6点吃饭,这两个家伙!”黄永玉乐得调侃“小友”几句。他前半生行遍大半个中国,识人无数,挚友的名字可以列出长长的一串。

1946年,黄永玉辗转到上海,生活贫苦,住在巴金的文化生活出版社宿舍。在这里,他发表了很多文学和美术作品,也认识了唐弢、汪曾祺、黄裳、萧乾、臧克家、冯雪峰等作家,李桦、陈烟桥、野夫、王琦、麦秆、杨可扬、邵克萍等木刻家。“可惜他们全去世了。”

1997年,黄永玉正在意大利家里楼上画画,女儿大叫:汪曾祺伯伯去世了。黄永玉很平静:嘿!嘿!他怎么会这么快死呀?“和我同一代的朋友,香港的、上海的、北京的,一个都没有了。我曾经和黄苗子、郁风去老家凤凰,那时郁风刚做完手术,缝的线都没拆。我们在凤凰一起画画,她说,留几笔给我,等回北京再画。回北京不几天,她就去世了。”

“还剩下两个朋友,许麟庐和黄苗子。我说,现在就剩下咱们仨了。几天以后,许麟庐就去世了。我跟苗子说,你看,就剩下咱们俩了。几天后苗子也去世了。”

他仰头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一桩趣事,感染得大家也笑了。但笑声散到空气中,只觉得笑到尽头,惆怅涌了上来,心里涩涩的。

“不要把死亡看得太重”

湖南乡间有句俗话,“人老成精”。但黄老头是真豁达,真洒脱。他喜欢画幽默漫画,旁边配上寥寥几句说明,让人忍俊不禁。他画自己家的鹦鹉,配文:鸟是好鸟,就是话多;朋友来家中做客,人人都在低头玩手机,他就画了一套以猴为主题的挂历,其中一幅画是孙悟空在花果山开会,旁边大字写道:不准用手机;90岁时,他画了一幅自画像“比我老的老头”,是个赤脚、光肚脐,手舞足蹈,烟斗掉在脚边的形象。萧乾曾这样形容黄永玉:“浮漾在他粗犷的线条间的正是童稚、喜悦和奔放。”

他的这份童真,来源于生活的磨炼。

黄永玉的少年时代,正逢抗日战争,十二三岁时,他便离开家乡,四处流浪,“自小捡拾路边残剩度日”,靠着木刻,在战乱中求生存。日本飞机来轰炸、少吃少喝,都不要紧,只要包袱里还有木刻刀、木板和书,就安心了。“我流浪的包袱里什么书都有,古典的、现代的、翻译小说……有些老人家看到后就说:你看这孩子,流浪还带着书!”他流落到福建山区小瓷作坊做小工,长大后来到上海、台湾和香港,当过中学教员、剧团美术队员、报社编辑……“一听流浪,很多人都觉得浪漫好玩,其实一点也不好玩,很苦的。不管是精神上还是身体上,都是磨炼。”

在动荡时代里漂泊,黄永玉练就一身本事,他自学了美术、文学,终成一代名家。1952年,黄永玉在表叔沈从文的劝说下,偕夫人张梅溪从香港前往北京,到中央美术学院任教。对于世间种种烦恼,黄永玉的解决之道是创作。“画画解决不了的事情,我就用雕塑,雕塑解决不了,我就写作,用文字解决。”

近几年,黄永玉已经很少回家乡凤凰了,主要是因为“工作太多,没有闲暇时间”。他50多岁那会儿,曾陪着80岁的表叔沈从文回了趟老家凤凰。叔侄俩去看了就读过的文昌阁小学,又回到了老宅。

回到北京后,病榻上的沈从文抓住黄永玉的手说:“谢谢你,带我回凤凰。”沈从文去世后安葬在老家,黄永玉给他补了石碑,上书“一个士兵,要不战死沙场,便是回到故乡”。

黄永玉说,自己百年后会用一种不同的方式。他说,我已经写好遗嘱了,死后骨灰不要了,“跟那孤魂野鬼在一起”,朋友想他的时候,“看看天、看看云嘛”。据《环球人物》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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