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亦无言之美也
“罚跪教育”与“糖果教育”
三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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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亦无言之美也

江苏南京 石钟扬
 

朱光潜先生是式蓉老师的大伯父,更是其精神教父。式蓉老师三岁丧母,其父朱光泽(农学家)自土改即蒙难,几经牢狱之灾,后来虽平反,但他在儿子青少年时代自顾不暇。式蓉老师从小学到大学皆伯父供养,也是在伯父影响下走上美学研究之路。式蓉老师是个知恩感恩之人。光潜先生晚年手抖,他拼命赶译维柯的《新科学》(比黑格尔《美学》更难译),50多万字宛若天书,是朱式蓉一字一句整理出来的。光潜先生仙逝后,他奉伯母之命全身心投入《朱光潜全集》文稿的搜集整理,借机“系统阅读了大伯父的著作、译作,其中包括一些手稿和大量发表后从未结集的单篇”,1991年应复旦大学出版社之约撰成《朱光潜:从迷途到通径》。

朱老师1983年借调北大担任光潜先生学术助手,我就极力鼓动他就此留在北大。他说,北大能人太多,我不行。其实他觉得为大伯整理书稿义不容辞,但不容借机背靠大树乘阴凉。他把义务与尊严分得清爽。完成任务后他以分房为由毅然回到安庆师院。问题是他回安庆并未评上教授。

1994年10月某日傍晚,我散步随意步入校门边的“蓝星书店”,见有朱老师编的《朱光潜选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3年12月版),急返回校园告诉他,他果未收到样书,而近他申报正高,此当为可用之资料。他因此将书店仅到的两本都买下。27日我得信息,其未通过校评委的评审,惊讶之余我去看望他。他竟豁然处之,一笑了之,反举杯安慰我,别在意。临行以此书赠,我自朱宅归来在书末记下此情此景,以光潜先生之处女篇名作结,曰:此亦无言之美也。他终以副教授退休。

朱老师其实非等闲之辈。他治学严谨,敬畏学术,惜墨如金,笔不轻动,文不轻发。他处人处世,不容苟且。世间多有不平事。遇不平事,他辄形之于色,多怒目相视,或拂袖而去,有时甚至在沉默中爆发,拍案而起,据理力争。“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天生成孤僻人皆罕”,终如妙玉“世难容”。令侪辈诧异的是,朱老师对不才护爱有加。我时而在他家以一碟花生米、一杯老酒清谈半日,多由他主讲光潜先生种种趣事,兼涉美学、人生观,他容我放肆地质疑甚至怼撞,从不横目,充其量碰一杯,主动换个话题。我视之为良师,他视我为诤友。

光潜先生仙逝一周年后,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了《朱光潜纪念集》,收有他沉痛悼念伯父的文字。情真意切,文字雅洁,不失桐城派风范。他赠我书时,让他签名他不签,他说我只一篇小文在其中,怎么好签名?2001年秋我移家南京时,朱老师赠我光潜先生签名本《朱光潜美学文学论文选集》,光潜先生签:“式蓉侄来京度岁,赠此存念。孟实一九八一春。”“孟实”是光潜先生常用笔名。朱老师还加了个他的闲章:式斋(篆体阳文),还有一幅杨辛先生书赠他的荷书,题周敦颐爱莲说片断。弥足珍贵。从此我们互相惦记,时有讯问,电话中也常开个玩笑。他非常支持我搜集编辑《口碑上的中国——中国当代民谣选》,见到民谣会剪报寄我。

朱老师晚年先是当钓翁,常与李思明相约垂钓江河湖畔,钓翁之意不在鱼而在隐避尘嚣,得鱼多时他会让朋友分享。李老师病逝后他则以生病为专业,特别是去年岁末,竟真的卧床了。2月14日上午朱老师病危,保姆找不到朱公子电话,拿着朱老师手机漫天拨,拨通了我的电话。缓过气来,朱老师还与我作简单对话,他中气尚可。我通报安庆朋友,学校老干处通知朱公子赶回。14日晚他病情缓解,老干处朋友还传来一张他坐在床上的照片,像个老和尚。15日朱公子回合肥,我们以为朱老师又能挺过这生死关。谁知18日下午四点多,保姆外出之际他就平静而寂寞地走了,既无抢救也无挣扎迹象……

3月6日是光潜先生逝世三十七周年、式蓉老师逝世十六天的日子,我们重读朱老师《春蚕吐丝尽,织锦留人间——沉痛悼念伯父朱光潜先生》,既是纪念光潜先生,也是悼念朱式蓉老师。式蓉老师生前协助完成的《朱光潜大传》,结尾有云:“先生带着许多遗憾、痛楚和期盼,离开了这个还不美的世界,却将美的意念、美的范式留在了人间。”谨借之献给式蓉老师在天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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