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很早以前的事了。元旦将至，远在故乡的大伯在电话中委婉地说，浮山中学离故乡老家远，离我这儿近，加上元旦放假时间短，侄儿不想往返奔波，想到我这边来看看。从小在偏僻小山村长大的侄儿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到过我所居住的县城——桐城。这次侄儿想来我这儿，正合我意。12月31日，匆匆吃过午饭，我便搭乘一辆中巴，一路辗转，终于来到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的浮山中学。

见我来接，侄儿显得很高兴，匆匆赶到寝室收拾书本。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我和侄儿匆匆走出学校大门，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我这是第一次来浮山中学。出发之前，我粗略地估计，最迟能够赶在天黑之前返回桐城。然而当我抵达浮山中学时，才发现自己犯了常识性错误，我忽略了冬日白昼的短暂、学校地理位置的偏僻，交通的不便也超出我的想象。我和侄儿边走边拦车，终于拦停了一辆汽油三轮黄包车。当黄包车喘着粗气突突突地由学校赶到通往桐城的省道岔路口时，天已经黑了，令人沮丧的是，刚才还是阴沉的天竟下起了小雨，幸好侄儿带了把雨伞。我和侄儿撑着雨伞，站在路口，等了约半个小时，也没有见到一辆回程的客车。

那时还没有手机，无法向家人报信或向警方求援，我们只好以急行军的速度，沿着S228省道向桐城方向一路小跑。望着黑夜中苍茫的原野和怪兽般起伏的山峦，侄儿害怕得小声哭泣。不确定性未知，如一张巨网，从天而降，我有些着急，此时，我多么希望有一辆车能停下来，哪怕仅仅问候一声。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看到一辆农用车从我身边驶过，在前方不远处停下来。车门打开，探出了一个人影，我听到了中年男人浑厚的声音：去哪儿？我喜出望外，颤抖着声音，报出了地名。上来吧，我正好去桐城。我和侄儿跌跌撞撞地爬进驾驶室。

男人边开车边与我们闲聊。得知我接侄儿去桐城，因为路远，没能赶上回城的班车，男人“哦”了一声，语气里多了一分信任和温暖：怪不得呢，我一看就知道，你们不像是挡路打劫的坏人。我连声道谢：要不是遇到你这样的好人，我这一晚上，怕是在路上一直走下去……真的太感谢你了！

男人哈哈一笑：谢什么谢呀，出门在外，谁没有遇到困难的时候？在这个雨夜，农用车发动机的嗡嗡声，像一首歌谣，显得格外温暖。男人瞅了侄儿一眼，问他在哪个班，接着又说他的儿子和侄儿差不多大，也在浮山中学读过书，去年刚考取了上海的一所大学。

一路走一路聊，不知不觉就到了桐城。我坚持以五倍的客运价钱支付路费，男人却分文不收，一个劲地说，正好顺道，还收什么钱呢？说完便掉转车头，消失在城市街道璀璨的灯火里。

多年过去，每当元旦来临，我总会想起十年前那次难忘的雨夜囧途，想起那位热心的司机，心里暖融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