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斋与定山堂
棒槌声声
老家的大水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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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家的大水缸

安徽合肥 吴中伟
 

打我记事起,家里就有一只半人高的大水缸,母亲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酱褐色,沿壁很厚,表面还有些粗粝,好似时光的褶皱,孤直地立在厨房的一角。心情不好时,还曾对它吼过几嗓子,听着瓮声瓮气的回声,想必水缸也是有脾气的。

那时家里穷,厨房里,水缸合上盖,就是吃饭的桌子。乡村没有自来水,庄子上多半有个池塘,都是人畜共用的。洗菜的、捣衣的、担水的;大白鹅、小麻鸭也成天凫在水里,嘎嘎叫着,游来游去。特别是在清晨,池塘成为乡村最繁忙的舞台。塘水在微风的轻拂下泛着层层涟漪,揭开了一天劳作的序幕。

母亲起得早,星澜还在天边闪烁,乡村也还在酣睡着,整个村庄一片静谧。一夜的沉淀,塘水变得清澈、纯净。母亲来到塘后梢,卷起裤脚,蹲下身来,用葫芦做成的水瓢开始舀水。清亮亮的塘水倾泻在水桶里,发出激越欢快的歌唱,母亲心里也就有了着落。

一场小雨后,乡村的土路还有些湿滑。母亲慢慢迈着步子,哼着家乡的黄梅小调。那时母亲还年轻,扎两只长长的麻花辫,拖到腰间,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两只木水桶在她的身体前后也一晃一晃的。母亲要来回三趟,才能将水缸挑满。她放下担子,捶着腰,远处的炊烟正袅袅升腾,已隐约闻到饭菜的香味。到家后,母亲力气小,须用双手提起水桶到水缸沿,她倾斜着桶把,只听见“哗哗”的声响,水在缸里打着旋儿,瘪着肚子的水缸又元气满满了。

记得上高中那年,特别干旱,门口的池塘也干得开裂,就像大地一道道皲裂的伤口。村子里只有一口水井,常是里三层,外三层地被围拢起来,多是些上了年岁的老人。母亲担了两次水后,也就不好意思再去。只得去五里外的水库挑水。一百来斤的担子,一来一回就是十多里。回来的路上,母亲卸下担子,坐在田埂上喘着粗气,豆大的汗珠不停地往下滴。她摸着贴满膏药的肩膀,肿得像馒头一般。手一碰,就钻心的痛。母亲在心里盘算着到家的路程,还要换几次肩,便又咬着牙,继续上路。

秋冬早晨,水面上常飘着一层浅浅的薄雾,母亲的发绺也挂着露水,滴到脖颈间,冷飕飕的。到了隆冬腊月,塘里结了厚厚的冰,母亲用扁担使劲地戳着冰面,往往要敲打好一会儿,才能漾出白花花的水来。母亲自是喜出望外,家里洗、吃、用,哪一样少得了水呢!清水荡漾的水缸,才是庄户人家的底气啊!

晚饭后,昏黄的灯光下,母亲说,明天肯定要下雪,膀子疼得厉害,你看那水缸都湿了半截。果不其然,夜里就飘起了雪花,水缸还真是农人的晴雨表。闲暇时,菜刀钝了,母亲也会在缸沿蹭几下,刀口便锋利多了。母亲隔三岔五地就要清理“水脚子”,用抹布细细地擦,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要揩一通。

现如今,家家户户都用上了自来水,乡村里也都是管道入户,只要拧开水龙头,清亮亮的水花便汩汩而来。老家的大水缸再也不储存水了,落满厚厚的灰尘,搁浅在那里,一直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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