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见过一篇叫《栾花》的短文,不知所指,略约读过,方知写的是栾树。我既熟悉栾树,当然认得其花,但“栾花”这样的名词,多少有些隔膜。栾树的花,前年8月27日,我在塘西河岸边拍过。那一天,同时拍到的,还有无患子与银杏的果实。
栾树以往在合肥,芳踪难觅。很多年前的秋天,到北京公干,正是天高云淡的日子,无论市区与郊野,常常会碰到高大的树梢上,缀满了金黄的细花与红灯笼一般的果瓣膜,问老北京人,说是灯笼树;问喝过洋墨水的朋友,说叫金雨树;问林业专家,才知道它的尊姓大名:栾树。近二三十年,栾树运交华盖,到处引种,合肥哪能例外。行道树、景观树,成排、成片、散生,为庐阳秋色,平添色彩。
前两年,我寄居滨湖明珠东村,小区坐落塘西河的西岸,塘西河两岸,树木琳琅,百草葳蕤,栾树亦跻身其间。大凡草木,多遵循春华秋实的生命法则,栾树却显得另类,春上发芽迟,春季无花,夏季仍旧不动声色,直到天上的大火星向西下移。蓦然间,从头顶上冒出无数花序梗,狭长的金黄色的花瓣,围绕着艳红的花蕊展开来,秋风过处,花瓣纷落,一如下了场“金雨”。过两天再看,竟然是花满枝,子亦满枝。
栾树属有3个品种,分布于大陆的中部与西南,另有一种则聚居于台湾,习称台湾栾树。合肥引种的,属于栽培变种:九月栾树。而北京的栾树,一年两次开花,夏花绚丽,边开花边结果;秋花似锦,边结果边开花。九月栾树,干脆利落,开花结果,毕其功于一役。
至于那个陌生的名词“栾花”,我终于在《本草纲目》中找到它的对应词:栾华。该书第三十五卷木之二(乔木类)引用苏恭的话:“此树似木槿而薄细。花黄似槐而稍长大。子壳似酸浆,其中有实如熟豌豆,圆黑坚硬,堪为数珠者,是也。五六月花可收,南人以染黄甚鲜明,又以疗目赤烂。”另一部医药书《本经》也说栾华“主目痛、泪出伤眦,消目肿。”这两本书都称栾树的花为“栾华”,这在古籍中是常见的事,“华”即花的雅称。
草木之花甚蕃,花的命名则千变万化。稻的花,叫稻花,“稻花香里说丰年”透着一股喜悦;麦子也是禾本科有花植物,“麦花”就鲜有人提及;杨树的花叫杨花,“杨花落尽子规啼”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柳树的花叫柳花,“风吹柳花满店香”则饱含依依惜别的深情。然而,常人眼中的“杨花”“柳花”,实为杨絮、柳絮,杨柳皆雌雄异株,它们的花,同为不完全花,只有花蕊,不见花瓣,人们一直把它们种子上附着的白絮,当作花来加以描述加以赞叹,如同棉絮被称为棉花,而不是“棉的花”本身,此也算是花非花的误读了吧。栾树的聚伞圆锥花序显豁,不易误读,而它的果瓣状若红灯笼,远远望去,灿若秋花,所以常常听见有人傻问:唉呀,一棵树,怎么前后开出两种不同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