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击筑之声在水墨点染中荡漾开去
古树连深竹,高门对远丘
野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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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山路

■ 肥西 张建春
 

说是野路,还是有路的,只不过人走得少些。路是人走出的,不常走往往又迷失了。野路如藤在山中攀援,环环绕绕总要通向一个目标,一块石,一棵树,一株草药,甚或是一个传说。我们避开大路,选了条僻静的山路去走,走走停停,短时间以为失去了方向,但总是峰回路转,找到开朗。

清幽静美,是野路给出的交待。山景曾过于熟悉,陈列在划定线路的两边,景在此处有,别处也有,看多了,反而塞心。野路就不同,陡然会有惊喜,兀自又有诧异,一惊一诧,带给的自然是妙趣和氤氲。野路常闪身没入灌木丛中,凭着感觉和判断,才能继续下去。早春时分,灌木绿或鼓着劲在绿,阔叶在山地落了一层,路就铺在落叶上,柔柔的弹性十足,上面有小兽的足迹,闲闲适适,露出悠然和自得。人闲桂花落,山闲兽迹新。我们行走的脚印被落叶弹起,会留下什么呢?

蒲公英黄色杯盏,浮动在山路上,绿色隐于落叶,倒像是野路开出的花,缘路,不紧不慢,傍着脚步走。山景要拨开乔木和灌木,才能依稀地看出另样的大概的美,惊鸿一瞥,移步换景,有时还会被突突的山石打断,令人慨叹美丽转眸即逝。野路自具一格,钻进一处旮旯,呈现一个角度,残缺之美,犹是怀抱琵琶半遮面的味道。 一根粗壮的竹鞭横亘在野路上。山坡连绵竹海,山岙杂草横陈,山石坚硬,竹鞭犁不开行走的通道,它将自己的身子坦白地交给阳光和雨露,慢慢游走,探路,过路。相信不要多久,山岙里就会竹声四起。我独自去想,野路和竹鞭,都是岁月巧妙设置下的绊索,它们绝不想绊倒些什么,只是在悄悄地提示,生命顽强。

越过竹鞭,我们竟听到了拔节的声音。野路边,参差石塘。塘口大小不一,圆润或狰狞,个性迥异。塘是采石遗落的,如一个个伤疤。伤疤比伤口痛,伤疤有记忆。曾经的炮声隆隆已经远去,陷在山石里的伤疤还在说话。野路绕塘而走,碎花无语,布下密集的谜阵。凭一条野路,沉重的石是如何搬运而去的?水情在塘口里丰满,过多的水意,让春山温柔。小鱼成阵,细啜山的宁静清幽。鱼从何处来,随山水、随风声,还是鸟的翅膀带来的?认真品味,应和野趣的山路有关,山路悠悠,有什么不能运进运出?山深路清幽,野藤缠绵的山路,一头栽进了沉寂里。一只走兽远远迎接我们,溜圆的眼睛,透出十二分自信。同行的朋友,自此有了话题。焰在这山里长大,所走的野路就是他带上的。他说,若干年前,曾牵着狐狸在山路上走。我们大叫,聊斋呀。焰言之凿凿,山路悠长,一人漫步,有狐牵动他的衣角。狐好生可爱,他便牵起狐的手,一路走去。焰的妻子不乐意,拧焰的耳朵,追问狐狸精是谁?当是传奇,一行人哈哈大笑。倒是焰牵起了妻子的手,恩爱有加。焰又牵狐于野路,我们击掌。

小兽跃入山林,一路绿随,山花开得欢。野路被树打断,树太大、太老,一条路终是要去转弯。树是山的留守者,更是山的精灵,路让树,让出了胸怀。老树吸透山岚之气,苍翠、精神,树枝头缔结的鸟巢,粗犷中隐约着灵秀,无鸟在巢,却能听到啼鸣滴落野路的敲击声。我们环树而欢,心中漾动绿的波漪,山路铺开,树该是路打尖的驿站吧,小作停留,可走得更远。

没有一条路是笔直的,野路弯弯,弯处多思忖,旷野多胸怀。头天晚上雨,给野路以更多的内容。六月雪小绿初初,如春天的心跳,怦然中不卑不亢,再大的冤情,也要用花来表述。草木心是真正的心,藏于偏僻,花事不减,开与谁看,绝不是花开花落的理由。我们的行走踢落了一朵朵挂在绿叶上的雨粒,这些草木的最爱,被碰痛了、击碎了。我突然后悔,不该没入野路,山一隅的静悄,又一次被扰乱了。

野路边,有草药点缀,我采上一束,它将割去我的顽疾,山草枝叶锋利,山野的风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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