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老妈喊回去吃三鲜馅水饺——她亲手种的头茬韭菜。吃在嘴里,果然别有清香,不由想起杜甫的“夜雨翦春韭,新炊间黄粱”诗句来。细细品味,大诗人和一个普通主妇的心境都是欣喜的吧。
记得小时候几次搬家,无论搬到哪里,爸妈都能迅速开辟一个小小菜园。挖畦、打垄、育秧、施肥,那些嫩绿的小生命蓬勃生长,每天都给人以惊喜。
靠近篱笆墙的地方,妈会种花,夜来香、江斯腊、月季、扫帚梅、步登高……虽不名贵,但长得繁茂葳蕤,引得蜂飞蝶绕,甚是热闹。印象极深的是种叫“金簪子”的花,颜色金黄,形似古代仕女头上的簪子。花瓣稠密,一层一层,散发着浓郁的带点辣味的香气;不怕冷,恋秋,能一直开到下霜的时候。
菜园里各种蔬菜在这些花朵的陪伴下,竞相生长,一天比一天可人。
记得小学课本里有首关于蔬菜的儿歌:
豆角青青细又长,
黄瓜身穿绿衣裳,
茄子高高挂灯笼,
萝卜地下捉迷藏,
辣椒长着尖尖嘴,
南瓜越老皮越黄。
这些蔬菜,园里都有,连垄背也见缝插针地种着芥菜和豌豆。玉米和豆角是间种的,玉米秆可以做豆角爬蔓儿的架子。一年中夏秋两季,蔬菜们此消彼长,接力似地装扮着小园。
放学回来,闻到新鲜的泥土气息、素淡的蔬菜清香,又抬眼看到妈妈正在园里忙活,心里会觉得特别踏实妥帖。
久旱不雨,也会帮着妈压水井浇菜园。那水带着地下的神秘与凉意,汩汩地流进一个个菜畦,甚至能听到蔬菜们“咕噜咕噜”喝水的声音。一会儿工夫,它们便支生起来,水灵挺拔,煞是喜人。
午饭时厨房里锅铲叮当,妈妈忙里忙外,常常会指派我们去园里摘菜。薅根嫩葱,剪缕韭菜,摘一根顶刺带花的黄瓜,或者拔头白胖的大蒜,全家人便会吃得心满意足。
还记得弟弟嘴馋心急,青涩的西红柿刚红了一点,他就偷偷地把红的那块咬下吃掉了。当然,黄瓜的小纽子,胡萝卜的小细根儿,我们都偷着吃过——在孩子的眼里,它们长得实在太慢了。
电视也不看,电脑也不玩,邻人们晚饭后喜在园边闲谈。一边是人声喧喧,一边是虫鸣阵阵;蒜在暗暗抽苔,窝瓜在悄悄攀爬,芫荽和夜来香散发出缕缕香气,使夜晚成了一天中最美好的时光。
随着迁入高楼,菜园也就消失了,妈常去店里买菜,回来总抱怨没有菜味。于是,家里的花盆、用过的啤酒箱,都拿来种菜。可这像喜好钓鱼的人守着鱼缸一样,难解相思之苦。开发商竟突发奇想,楼间空地辟出许多菜畦,赠与一楼住户。爸妈就这样,又圆了多年的菜园梦。尽管所用水费远远超过了买这些菜的钱,他们依然乐在其中。想来这与他们“饱谙尘世味,尤觉菜根香”的境遇不无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