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纷飞、战云密布，飞机坠毁、数百人死亡……短短两周内，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间的军事冲突多次上演，南高加索地区“火药桶”，再被引爆。就在4天前，经过俄罗斯、亚、阿三方10小时漫长会谈达成的停火协议，终于生效。然而，一纸协议难消宿怨，协议生效仅几分钟后，炮火声再次在纳卡地区响起。纠缠亚阿两国长达30年的纷争，为何在2020年突然激化？冲突、停火、再冲突，新的战事会否持续升级？争端背后，折射出大国博弈和历史问题的复杂纠葛。 □据中新社

一纸停火协议，难换来南高加索和平

当地时间10月10日12时，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的停火协议正式生效。

然而几分钟后，双方的炮弹却再次射向对方境内。阿国防部发布了无人机轰炸亚美尼亚装甲车的视频，称其摧毁了敌军违反停火协议的装甲车；亚方则称，阿塞拜疆的导弹击中了其内陆城镇卡潘。

第二天，阿第二大城市甘加也再次遇袭，市中心一栋大楼被火箭弹直接摧毁，7名平民死亡，33人受伤。阿国防部表示，袭击来自亚美尼亚方面。

至此，双方的激烈交锋已持续两周，停火协议轻易被打破，区域和平是否遥遥无期？

“亚阿两国的战争冲动，还没有完全冷却。即使在俄罗斯的调停下达成停火协议，这仍是个逐渐实现的过程。”中国社科院俄罗斯东欧中亚研究所研究员张弘对中新网表示。

事实上，围绕纳卡地区地位和归属问题的较量，已持续数十年。1994年，亚阿双方曾就全面停火达成协议。但多年来，双方在接触线附近擦枪走火的情况，时有发生。

“亚阿冲突之所以能成为一个长期存在的、难解的问题，背后的矛盾必定是纠葛复杂的。”中国国际问题研究院国际战略研究所副所长苏晓晖指出。

数十年的纠缠，旧“仇”遇上新“怨”

纳卡地区在苏联时期为阿塞拜疆的一个自治州，多数居民为亚美尼亚族人。苏联解体后，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为争夺纳卡爆发战争，亚方最终占领纳卡及其周边7个区，导致两国长期处于敌对状态。

多年来，亚阿两国小规模摩擦不断，矛盾不断累积。如今，随着阿塞拜疆经济实力的提升，其重新夺回纳卡地区的诉求，也愈演愈烈。

“纳卡问题本身不是一个新问题，是一个旧问题。”苏晓晖指出，“不管亚美尼亚还是阿塞拜疆，在领土问题上，后退的可能性都比较小。”

而当历史宿怨遇上新的不稳定因素，冲突一触即发。2020年初，新冠肺炎疫情暴发，蔓延全球，亚阿两国也出现病例，经济发展被波及；4月，纳卡地区举行“总统”选举，引发阿方强烈抗议；7月，阿塞拜疆和亚美尼亚在边境爆发冲突，造成数人死亡。

苏晓晖表示，疫情产生了一定影响，“不管是阿塞拜疆还是亚美尼亚，其国内民族主义的情绪处于抬高的过程。政府需要通过一些强势方式，来展示自己的能力，在一些问题上也不能让步。”

“由于疫情，两国对外贸易出口也受到很大限制。不排除某一方为了打破国内政治的一些矛盾，发动一场边境冲突，减轻执政压力。”张弘如是说。

另外，土耳其今年对局势的介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战略平衡。7月，阿塞拜疆与土耳其在阿境内举行了大规模联合军演。9月冲突发生后，土方更是立场“明确”，称将站在“阿塞拜疆兄弟”一边。

尽管土方是否真正介入此次冲突仍是一种猜测，但土方的影响力已经渗入该地区。张弘分析称，“这对打破过去的战略平衡，可能起到了一定的催化作用。”

大国间的博弈，俄罗斯斡旋调停发挥关键作用

纳卡问题之所以被称为“高加索火药桶”，就在于其牵涉多方利益。张弘指出，“纳卡冲突会引发大国之间在高加索地区的新一轮竞争。纳卡地区不仅仅有俄罗斯的这种传统影响力，还有美国、欧洲。”

冲突发生后，包括欧盟、伊朗、俄罗斯、法国和美国在内的多方均敦促亚阿双方停止战斗，回到谈判桌前。

10月1日，俄总统普京、美国总统特朗普和法国总统马克龙发表联合声明，强烈谴责在纳卡冲突区接触线出现的暴力升级，呼吁冲突各方尽快停火并恢复谈判；加拿大总理特鲁多10月5日也说，他已要求外交部长前往欧洲与盟国举行会议，讨论纳卡地区事态发展。

由于纳卡问题涉及俄罗斯南翼的安全，俄方此次积极扮演“调停人”的角色。张弘认为，“就俄罗斯来说，其一直以来都对亚美尼亚有所支持。但俄方此次没有偏袒亚美尼亚，而是从中进行斡旋，在达成停火协议上，发挥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苏晓晖也说，“俄方更加关心的是纳卡局势不要失控，外部的势力不要介入。”

土耳其则明确“站队”阿塞拜疆。苏晓晖指出，土耳其的这种做法会“对冲突产生一定的刺激效果，而不是降温效果。”事实上，在近期许多热点冲突问题上，如利比亚、叙利亚、东地中海问题，土耳其方面都动作颇多。

“不过，由于俄罗斯与高加索地区有着紧密的经济联系，和悠久的历史人文联系，所以在该地区仍有较大的话语权。”张弘表示，如若没有俄罗斯的同意，土方很难介入到纳卡冲突后期的调停之中。

冲突、停火、再冲突，纳卡战火会否失控？

经历了冲突、停火、再冲突，亚阿下一步要怎么走？最新情况是，亚美尼亚国防部新闻发言人斯捷潘尼扬表示，纳卡地区接触线上相邻一侧从10月13日早晨开始恢复了攻击；阿塞拜疆则称，“该国正全面遵守协议”。

张弘分析称，纳卡战火继续升级的可能性不大。一是从冲突双方来看，亚阿从军事上都没有完全战胜对方的可能性；二是从地区层面看，纳卡地区紧邻中东、黑海和俄罗斯南部，同时对地区能源运输管道的安全起着至关重要的影响。各方势力都不希望纳卡冲突扩大为亚阿全面冲突。

第三，从大国层面看，美国的主要战略竞争方向转移到亚太，而俄罗斯和北约间的安全博弈主要方向是在东欧地区，即俄罗斯西线。所以，它们也不希望地处俄南线的纳卡冲突失控。

苏晓晖分析称，“对亚美尼亚来说，军事选项肯定不是其选项；但从阿方来说，更倾向于打。因为要收回被占‘领土’，通过谈的方式可能更难”。“在俄罗斯的斡旋下，亚阿局势不会轻易失控，但解决双方问题，并不是短时间可以预见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