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街上的马》是刘海栖先生又一部迷人的新作,故事以山水沟街道为切入点,讲述中国上世纪60年代物资匮乏时期,一群孩子的纯真生活。
故事里有全世界最小的工厂,有无所不能的工匠徐叔叔,有绘画能手家豪,有巧手少年何健,有“小偷小摸”的逮柱,有行侠仗义的大亮子,有“土鳖”捕手张世和,有“跟屁虫”崇义,还有暖心的韩奶奶、爱嚼舌根的张世和爸爸……
刘海栖是一位举重若轻的作家,他善于展示生活中最平凡的情感。
从“何健小时候得病,一条腿坏了,走路要拄一根长长的木棍”开始,将一群纯真、友爱,充满活力的孩子拉入了故事。
《街上的马》容易让人想起许鞍华导演的《天水围的日与夜》。他们都只默默地记录,大巧若拙地展示出主人翁的欢笑和泪水,让人不忍掩卷。山水沟街残障少年何健,在机械厂徐叔叔的帮助下,拥有了一台四轮轴承的平板“钢铃车”,“钢铃车”成了孩子们在山水沟街飞奔的“马”,坐在“马”上的孩子们,有着自己纯真的梦。
何健的梦是制作一台矿石收音机;家豪想成为画家;大亮子想进入摔跤队;张世和想拥有一支笛子……
因为物资匮乏,孩子们经常食不果腹。为了让身体更加强壮,他们用石锁和摔跤来锻炼身体……
以今天物质对比彼时的匮乏,这个故事是略带悲情的,但在刘海栖笔下却变得充满欢乐和童趣。刘海栖以共情代替同情,把自己当做山水沟的孩子,用他们的视角,和他们一起闹腾,成为街上的“马”。
“他们玩石锁不是干往上举,而是先扎好马步,把石锁放到裤裆下面,然后呸呸往手上吐点口水,搓搓手,等憋好了气,攥住石锁的把儿,嗨地大吼一声,把石锁往上抡,放下来再嗨嗨地抡……”
“练摔跤我们爱看。只要他们练摔跤,我们就互相转告,往王福根家跑,去看他们摔跤……”
身体强壮了,孩子们开始了寻梦的旅程。
何健和家豪带着“偏方”,来到中药店,据说中药店可以买到制作矿石收音机的自然铜。中药店售货员闻所未闻,愣了半天,但还是帮助他们圆梦。
从药店出来,他们碰到了小伙伴张世和。
张世和从书包里拿出一个布袋,打开给何健家豪看。嘿,布袋里全是黑黑圆圆扁扁的大虫子,在里面乱挤乱拱。
这是“土鳖”。张世和抓土鳖到中药店来卖。土鳖是中药,治疗跌打损伤,中药店需要。张世和想卖了钱买一支笛子,学习音乐。于是,抓土鳖的队伍开始壮大。这群山水沟街属马的孩子们,站时代的长河边,朝河心投掷了一串小石子,荡起了圈圈波纹,他们欢笑、打闹、争吵,他们的故事随着河水流淌到我们身边,水幕电影一般再现……
二
作家刘海栖没有因为那个时代的物资匮乏,让故事变得悲悯,相反,豁达乐观的叙事方式让故事变得意趣盎然。
如果忽略时代背景,把这群乐观、互助、各有小心思的少年放在今天,依然会让读者感到亲切。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着一种超越时代的光。这种光被刘海栖敏锐捕捉,又恰如其分地折射出来。这和刘海栖的阅历和功力不可分割。
刘海栖的少年有过城市街区的生活,后来成为著名儿童文学出版人,他能将叙事方式和儿童审美从容转化,推动故事的精神内核不断升级,与时代精神契合。
他明白,能够引领时代少年成长的是共情,而不仅仅同情。同样的题材,很多作家落笔时,会陷入顾影自怜的回忆,悲天悯人的同情,纵然细节充盈、色泽浓烈。
刘海栖的特别在于,他笔下的人物伸手带着暖意,回眸留下笑颜,如湛蓝的天空,干净通透,这当然不是故事的全部。
除了这些,《街上的马》里并不缺少逻辑严密的矛盾冲突:突如其来的小混混,“小偷小摸”的逮柱,爱讲闲话的张世和爸爸,有点暴力的大亮子爸爸,甚至略带事故的家庭妇女们……但你会发现,这些人物的存在并没有损害天空的蓝,他们更像风雨雷电、四季轮转、精神递进,让故事变得更加自然真实。他们,是推动故事的催化剂。
这些人物精神丰盈,如同山水沟街的孩子们一样,让读者感到未来的希望,他们和孩子们一样,身上有光。
看到他们,你会相信,孩子们不会差,中国未来不会差;看到他们,你会相信,比他们年长的老一代,同样拥有闪亮的光,这是代代相传的基因。
譬如韩奶奶,为了阻止逮柱偷何健家的鸡,不惜深夜躲在秫秸捆里,一动不动,恍若深藏功名隐匿闹市的绝世高人,连身手敏捷、目光如炬的逮柱都没有发现。她用戏剧化的方式抓住逮住,又用祖孙唠嗑的方式教育逮柱,从此,再不向人提及。年迈的韩奶奶,侠肝义胆,收放自如。
合上书,这道光依然在闪耀,它像“小马驹”一样蹦到读者掌心,倏地一下,钻入肌肤、血液、心底,唤醒童年那个澄澈的自己。
不知刘海栖是否想告诉读者,善良,是人类的底色,像光,融入时代的河流,波光粼粼,昨天、今天、明天,从不褪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