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端阳粽子香。端午节前打粽箬,是我家多年习惯,这也是从我上辈传下来的,今年照旧按节令,择一好天气,去熟悉的地方转悠着,找寻柴沟柴塘打点粽箬,晒干包粽子用。
粽箬是当地民间对芦苇叶子的俗称,就跟称芦苇叫芦柴一样,它是包粽子必不可少的。原来的地方,不是平整了,就是填塘了,残存的芦柴瘦小,我们只好向大河、海滩边进军,终于在靠近闸口的一处柴塘中找到,远远看到青郁一片,风中摇摆,婀娜多姿,走到塘边才发现更有早行者留下脚印,高过及人的芦柴上已少了两三片叶子。
这是曾经的芦苇吗?芦苇不语,只有沙沙声响。是汨罗江的芦籽随江水流来,任风飘飞而至?一阵微风吹过芦苇梢,摇头晃脑的还是沙沙声。好像是父亲的轻轻嘱咐,打粽箬别伤了芦柴。从此,我晓得了在立夏前叫“芽粽箬”, 芦柴半人多高,粽箬还很嫩,只能打最梢头向下第二叶片,未放开的不能打,芦柴根部向上叶片递次由短渐长,下面三四叶是泥下柴专的芽苞拔节而成,到了谷雨前后长出苗条匀称的粽箬,这是最佳的包粽子粽箬,直到芒种为此,粽箬青香无蚜虫,有韧劲好包裹,烀出粽箬水青中微黄,犹如碧螺春茶水,散发出独有的青香气,此后再打也能用,则是水变深色,少点青香多点苦涩味了。
奶奶小脚吃力行走在田头塘边,用拐棍勾住芦柴打粽箬,奶奶说,打粽箬也有技巧的,会打的叶根嘴部大半圆不撕裂不开条,不会打片片撕开,有的甚至不能用了,奶奶示范我学,左手扶住芦苇杆,右手四指并拢与拇指夹住叶子中部,先轻轻下拉,使叶嘴和苇杆稍分开,突然间右手发力抖拉,一片完好的粽箬便成了,熟能生巧,乐在其中。自己打粽箬不是以钱论价的。
过去集体的柴滩沟塘有人看管,不到时间不许打粽箬的。那时上工紧没时间,我母亲只有收工后,饿着肚子偷偷在烈日下打粽箬,放在篮底带回家,在油灯下包粽子,妈妈包的四角扎粽子又紧实又秀气,还为我们一人包一个“猪爪粽”,兄妹几双眼睛盯着直到睁不开眼,熟睡中粽子香味直达肺腑,唤醒味蕾,我们夜里起来剥粽子吃,可母亲半夜没睡。因为那个年头除了砌房上梁、孩子生日或结婚外,平时很难吃到粽子,今天想吃我们随时可以包,不用母亲那么辛苦,可母亲再也吃不到了。
粽箬青青,从锅中烫粽箬起,到漂洗浸泡盆中,再到烀粽子,一直满屋清香,闻闻粽箬味神清气爽,尝尝粽箬水沁人心脾,读读诗文舌齿留香。芦苇,片片青,叶叶亲,带着诗情,送上祝福,仿佛从久远走来,静静守着美好,恰是岁月不老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