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地区有着浓厚的人文历史情趣,再加上徽州人本身的聪明隽秀,重视教育(有“十户之村,不废诵读”之说,一派书香社会的景象),徽州人可以说普遍具有一种解不开的文化情结。徽商家庭更为突出,“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经商致富后的徽商自然要追求自己的文化精神生活。而且徽商一般都有一定的文化根底。经商之余,徽商有的借书抒怀,有的吟诗作文,有的浸淫音律,有的以画绘意,雅然情趣,乐不可言。在徽商大贾中具有能诗善文的几乎比比皆是。如以徽商最为集中的扬州为例,清朝文人陈去病说:“因此扬州的繁华昌盛,实际上是在徽商的推动下出现的,因为扬州是徽商经济活动的殖民地吧。……而以徽州人为主的扬州学派,也因此得以兴盛。”这段文字很鲜明地说明了扬州学派与扬州徽商之间的关系:徽商在促进商业发达的同时,他们同样也参与和促进了学术文化的发展。从而取得物质、精神文明双丰收。不仅扬州如此,其他各地的徽商也是如此。这里以在苏州经商的徽商程白庵为例。
程氏是徽州大族,自从他们祖先晋朝太守梁忠壮公迁徙徽州以来,世代子孙繁衍,散居在歙县、黟县、休宁等地,其家族深谙于经营之道,盐业、竹木、珠玑、犀象、玳瑁、果浆、棉布以至于挑担贩卖浆脂,总之根据市场需求无所不经营;天下都市繁华所在,无处没有他们的身影。商场上叱咤风云的领袖人物以程白庵为代表。程白庵幼年时在父母督促下读过书,因而他深通为儒之道。后来他随着乡族人来到苏州经商。经过几十年的商场磨练,他日益成熟,言谈之处俨然成为当地商人领袖。然而,他的领袖风范不仅仅在于他商场上的成功,吸引人的更在于他的为儒之道或者说是他所追求的文化精神。在苏州经商,他下自工商百姓,上同官僚士大夫,无所不交。因为他举止言谈有儒者风范,所以苏州的士大夫们也都非常喜欢和他交游。苏州都太仆先生喜爱他为人淳朴,所以为他住所题词为“白庵”,他也因此被人亲切地称为“白庵翁”。
那么程白庵是怎样追求他的文化生活的呢?在商场经营中又如何展示他的为儒之道的呢?当时苏州有一位大文豪叫归有光,与程白庵的交情非同一般。在程白庵八十大寿之时,程白庵请归有光为之作寿序。归有光欣然为序,说:“程氏子孙散居徽州休宁、黟县、歙县之间,户口繁衍达到几千家。在这个大家族之间,他们喜好读书,常常以诗书酬答往来。如此来看,出身于这样重视诗书礼仪的大家族,程白庵不就是‘士而商’吗?然而先生虽然经商,但他言谈举止谨慎小心,为人处事好义乐善,而且喜欢以诗文歌赋与文人士大夫交际,这难道不是通常所说的‘商而士’吗?”一个普通商人受到一代文豪的如此赞誉,着实不简单。由此可见,程白庵在商场成功的同时,他在文化艺术方面亦有不同凡响的建树。按明清文人士大夫交游的风习,他们聚会交游,一般有诗酒唱和、论书议画的时尚。若没有深厚的文化艺术功底,不要说赢得他们的青睐,就是立足他们之间,也难免是嘲笑的对象。
翻开徽州的方志及相关文献,类似程白庵这样“贾而好儒”的徽商举不胜举。徽商“儒术”与“贾事”的会通,充分显明了经济与文化的互动关系。也正是徽商意识到文化素质同商业经营有很密切的关系,于是他们注意吸收文学、艺术、地理、舆图、交通、气象、物产、会计、民俗、历史等方面的知识,推动了他们对文化艺术领域的投入。同时,徽商商业实践又衍生出独特的商业文化,这种商业文化随徽商的经营活动而流播四方,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明清实学的发展,从而丰富了传统文化的内容。另外,徽商文化人作为商人流寓四方,把他们自身的文化形式传播到各地,同时又吸收各地文化营养,一定程度上促进了各地文化的交流和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