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盘发
玩蟋蟀
香蕉冰棒
下一篇4 2015年11月1日 放大 缩小 默认        
上一期  下一期
返回版面 版面导航

岁月盘发

 

母亲从不烫头,也不舍得去花钱理发,她的头发又黑又长,最长时垂过腰间,尤其是梳洗后,宛如倾泻的小黑瀑,美极了。我上小学时,母亲钟情于盘发,她喜欢把长长的黑发扎起来,然后在脑后盘成个圆圆的发髻,不高不低,用黑色的线网一罩,贴着发根用卡子别住,一点碎发不留,圆圆的发髻,乌黑饱满,整齐潇洒,遇风不乱,再配上母亲端庄的脸庞,修长的身材,谁见了都夸,看得出母亲也陶醉其中。

那时的我不懂审美,也不会从气质、风度上去评价,但我从心里喜欢母亲盘发,总觉得像生产队长式的齐肩短发好看、漂亮,与众不同。记得电影里国母也梳这样的发型。每当学校召开家长会,我特别希望母亲能请假出席。

我喜欢看母亲梳发髻,邻居们也经常请母亲帮助盘发。如果赶上谁家办喜事,走亲戚,她们都会请母亲帮助盘发,我也跟着凑热闹,不仅看,还帮助递递梳子、卡子等。看母亲盘发是一种艺术享受,多乱的头发,几下子就梳理得服服帖帖。烫过的头发,她只用几个小卡子,就能别出几种不同的发型。没烫过的直发,她一般先梳成马尾,蘸水梳几下(那时候没有定型水),边绕圈盘,边用卡子别住。有时她也把头发分成两份先编成两条辫子,然后盘成两个挤靠在一起的发髻。当大家发出赞叹,母亲还风趣地给发髻起上名字,什么“辫子绞”、“香蕉乐”等等,她在发型上表现出的智慧,真可谓是无师自通。

我曾撒娇地缠着母亲为我盘发,母亲笑笑说:“哪有红领巾来盘发的,等你长成大姑娘,我一定教你盘最漂亮的头发。”我盼望着自己快些长大,因为大家都说我长得像她,我要是盘发,也一定漂亮呀!

那是一个酷热的季节,学校放假了,我们几位要好的女孩儿,如约去一位女生家,迎接我的已不是往日的愉悦,而是止不住的哭泣,家里也是狼藉一片。她哭着告诉我:昨夜,她家被抄了,父亲被拽走了,母亲被剃掉了头发,爷爷的脖子上被挂着牌儿。这一切缘于她的爷爷是资本家,我不知如何安慰她,只能不停地劝她“别哭啦,别哭啦。”

我急着想把这个消息告诉妈妈,便一口气跑回家,刚跨坎进门,我惊讶地看到母亲也被剪短了头发!我上下打量变了样的妈妈,刚才要告诉她的话全都忘了。母亲的发髻还被人揪着强行剪下,理由是“破四旧”、“革命化”。可我父亲在解放战争中立过头功,我们是响当当的革命之家呀。母亲对此一句话也没说, 每天上班前总是对着镜子,默默地梳好她的短发。从此,母亲与众相同了,她不用盘发了,邻居们也不再请她盘发了。

十几年后,我已长大成家。假日的一天,我心血来潮盘上头发高高兴兴地回娘家。母亲见到我,惊异的眼神令人害怕。 “独出新裁哟,你为什么不梳和大家一样的头发呀!”母亲指着我斥责着。从母亲凝神沉思、缄默良久中,我仿佛又见到那个夏季的她。唉!好心来看她,又不是来气她。算了,我匆匆拆开发髻,不敢再提盘发。

如今母亲已年逾古稀,满头银发,我亦值不惑之年,却还留着披肩长发。有人开我的玩笑:远看十七八,近看是大妈。可我依然不舍得剪短发。

一天,我和母亲看电视,放的是世界美发大师表演盘发,她说,“现在的发型多,人人都梳那么美的头发,不过我看你还是适合盘发,梳上发髻成熟稳重,中年人显得端庄文雅,老年人显得精神焕发。” 几十年了,我才明白母亲为什么钟情于盘发。母亲端详着盘发的我,似乎又见到了年轻时的她。我问母亲您不再盘发,是否还记着什么。母亲摇头说:“过去的事,记它干什么?”

 
下一篇4  
 
   
   
   
地址:中国·安徽省合肥市黄山路599号 皖ICP备10200519号-2
所有内容为安徽市场星报社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转载或镜像
Copyright® 2007-2021 安徽市场星报社网络部 All Rights Reserved(最佳分辨率1024×768)
广告垂询电话:0551-62815807 新闻热线:0551-62620110 网络部:0551-62636377 发行部电话:0551-62813115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