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婴岛在地图上找不到,但这个2.5平方米的小岛真实存在。
为防止弃婴在野外受到不良侵害,2011年6月1日,石家庄市社会福利院在院门外建起这座红顶白墙的“婴儿安全岛”。
有人认为,弃婴是违法行为,弃婴岛“鼓励了不负责任的人做不负责任的事”。
福利院院长韩金红也曾为此纠结。最终,他用这句话说服自己和同事:“我们改变不了遗弃这一行为,但可以改变遗弃的结果。” 据《中国青年报》
半月接收3个 弃婴会不会密集到来?
没有安全岛前,韩金红说福利院附近每年能发现10多个弃婴,他们大多因寒冷或炎热使病情加重,有的被发现时,甚至已经被流浪猫狗啃食。
有一次,他听说在德国、意大利、捷克、俄罗斯这些国家,有专门安置弃婴的场所,还配着保温和报警系统。在国内,还没有人尝试过。
2011年6月1日,石家庄社会福利院婴儿安全岛落成。内部最先反对说:安全岛相当于延长福利院的服务半径,会间接导致弃婴数量增加。不过,有市领导参加落成仪式,让韩金红心里暂时踏实点”。
这座小岛造价近10万元。岛内有保温箱、排气扇。值班人员每两小时巡逻一次,放婴儿的人也可以自己摁下延时报警器。
落成十几天过去,没一点动静。每天都有人问:“这个到底有用没有?第一个孩子怎么还没来?”
韩金红也有些着急:“如果真一个孩子都不来,别人就会说:‘你看你这秀做的,钱花了也没效果。’”
6月15日晚上9点,值班门卫安玉红例行巡逻时,发现安全岛里多了个装酒的小纸箱,里面躺着个男婴。
经查,男孩刚出生3天,患有先天性愚型(一种染色体疾病),无法治愈,只停留了9天就永远离去。
接着第二个,是个四个月大的女孩,严重脑积水。两个多小时后,第三个又出现。半个月,安全岛连续接收3名弃婴。院里的人开始担心:弃婴会不会密集到来?
有了安全岛 会不会坚定家长的弃婴决心?
一天夜里,门卫安玉红连着捡到三个孩子,其中一个孩子还带着个小纸片,上面写着:“我是一个年轻的未婚妈妈,实在没有办法了……”
大多数父母没摁响报警铃,直到值班人员巡逻或是这些孩子哭出声,才被发现。
安全岛去年接收弃婴24名,超过往年福利院周围发现的弃婴数量。有人问韩金红,这样下去会不会坚定一些家长抛弃孩子的决心?
几年前,石家庄社会福利院曾找到一个弃婴的父母。他们来自农村,没钱给孩子治病。他们把孩子扔到福利院门口,因为“在家里是死路一条,扔在这儿至少还有救”。
“发达国家也避免不了弃婴。”韩金红说。“不会说多一个安全岛,不良父母就增加了。弃婴行为需要社会保障部门和司法机关共同解决。福利机构没法改变社会贫困,我们能做的就是你遗弃了,我们让你的孩子活得有尊严。”
但这个逻辑并不能让每个人接受。“这是怎么个情况?难道是告诉大家:想扔孩子的尽管来扔啦,不用有后顾之忧!”在网上,有人这样说。
2007年,日本一家医院在外墙上设置接收弃婴的保温箱。反对人士大呼,“这是鼓励年轻父母推卸自己抚养子女的责任,让社会的道德底线沦丧”;支持者则说,既然弃婴现象依然存在,就应该尽早保护新生儿的安全。
“为了最大限度保证父母不将孩子遗弃在生命得不到保障的环境下,医院只能沉默地‘纵容’那些‘无罪的罪人’。”北京一位法律人士说。
弃婴如能更快送医院 存活的可能性更高
争论在持续,韩金红的心也起起落落,直到石同桃的出现。
石同桃是小岛接收的第21个弃婴。一个阴冷的清晨,安玉红发现了这个皮肤雪白的女婴,她怀里还揣着张红色小纸条,写着“2011年1月20日10点出生”,刚满10个月。
2011年6月至11月间,婴儿安全岛接收婴儿21名,但石家庄社会福利院在全市范围内接收的弃婴是75个,低于2010年同期的83个和2009年同期的105个。韩金红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到今年1月底,婴儿安全岛共发现弃婴26名,18名活了下来。韩金红说,以往丢在福利院附近的弃婴入院后存活率不足50%。
然而,并不是到这的每一个生命都能幸存。
除夕下午,福利院业务科的秦波把一个丢弃在安全岛的男婴抱到小床上,发现他缺一只耳朵,脸上还有褥疮。十几天后,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这种事隔几天就有,最亲的人把他放弃了,咱又救不了他。”秦波低声说。
“现在孩子从入岛到抢救,中间还是有掌控不了的缝隙。能不能变革一下,发现孩子后直接送到医院,但这不是一个部门说了算。”韩金红说。
门卫安玉红深夜里把一个个陌生孩子从岛上抱进门卫室,但他从不敢去看孩子,“太残忍,我觉得太残忍了”。
“婴儿安全岛”的人本选择
这是河北石家庄,这是儿童福利院,这是一个小木屋——福利院门前温暖的小木屋,它是中国首个弃婴收置场所——“婴儿安全岛”。设置一年多来,这里已收养弃婴26人,这个小小庇护所,大大提高了弃婴的存活率。
设置“婴儿安全岛”,是“以人为本”的选择,是“给生命以最大尊严”。那“纵容弃婴”的质疑,显然属于社会道德洁癖者的说法。如果设置“婴儿安全岛”是“纵容弃婴”,那么同理,你设置儿童福利院更是“纵容丢婴”,因为本质上是儿童福利院在接纳弃婴。想一想:为了不“纵容”弃婴,把儿童福利院都给拆了,行吗?
弃婴是违法行为,我们当然要反对,但它属于难以完全杜绝的行为,发达国家都有弃婴。对于无法杜绝的违法行为,采取间接的、社会性的“后弥补”举措,属于两利相权取其重、两弊相权取其轻。比如违法的性交易,你无法杜绝,而为了减少性病和艾滋病,在一些高危场所派发安全套,这在本质上是善举,而不是什么“纵容”。
所以,那福利院门前2.5平方米的“婴儿安全岛”,不是“纵容”,而是善举,甚至是创举,全中国的福利院都应该推广。事实上,石家庄全市的弃婴总数并没有因此而增长。在此,我要向创设“婴儿安全岛”的石家庄社会福利院院长韩金红致以崇高的敬意,让我们记住他这句话:“我们改变不了遗弃这一行为,但可以改变遗弃的结果。”
弃婴大多是因为残疾、疾病而被遗弃,要减少弃婴,最重要的是给予儿童最高的医疗保障,如果能像一些发达国家一样14岁以下儿童所有治疗都免费——即国家承担,那么,弃婴必然会大大减少。 徐迅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