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蒙城北乡的冬麦田里(外一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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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蒙城北乡的冬麦田里(外一题)

许辉
 

从庄周故里蒙城县北乡的芮集、坛城到濉溪县的白沙、临涣,再到涡阳县的石弓镇,连续两个早晨,我们都起得较早,因此得见浓重冬霜覆盖在厚毯子一样的冬小麦上的情景。特别是在蒙城北乡,麦田一望无际,长势厚重,村庄甚至都因此可以忽略不计了。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露面升空。白白的霜色很快褪去。但当我下到麦田里,侧卧在麦苗上试图拍一张照片留念时,我才发现,小麦的叶梢虽然已经干爽,但土面仍然十分潮湿,我的衣服上即刻留下了明显的水痕。

风不大。田野还有些寒意。偶尔有人驾三轮车,或骑自行车,或开手扶拖拉机,从不怎么远也说不上近的土路乡道上过去,有的前往乡集,有的则归返村庄。我站在麦田里且喜且忧地看着他们(乡村的主人)和它们(冬小麦和村庄)。他们还是乡村的主人吗?他们也许从来都不是乡村的主人。他们或许从来只是乡村的主角。在乡村的大舞台上,他们总是出场和出面的,但他们似乎不是乡村的主人。冬小麦好像也不是。拿冬小麦来说,当扬起的最后一木锨小麦中的粃糠被麦场上空热烘烘的夏风吹走的时候,小麦和它们的价格,已经不属于这些劳作中的农人了。它们可能曾经属于天气、属于化肥、属于国家对这种战略物资储备的量、属于战争、属于外交关系,接着它们又将属于消费者、属于稻米产量、属于酒类消耗的高低、属于地球另一端或南半球的农业政策……太复杂了!我的头开始肿大。我要暂时离开蒙城北乡和濉溪南乡的麦田了。我要前往阳光暖照的村庄。

在涡河南大堤上

涡河河堤宽坦而宁静,阳光下的麦苗在刚刚立了春的河滩里慵懒地伸展。一位着灰棉袄的淮北老汉,赶着超出想象的一大群绵羊(大约百余只,在淮北地区这绝对算超大的一群),在河堤里让它们慢慢儿地晃着、吃枯草。

涡河此刻是安澜的。

但如果夏汛来得早且大,河滩地里的麦子就很难保得住。这叫人想起来有点儿心里疼。

河堤外是更宽泛的慵懒的冬麦田。我想象我能轻飘了轻飘了隐逸入去……呵,我这隐于“野”只是一种小小的小小的隐呢……隐于市,或隐于党政机关,才算得上中隐或大隐吧?隐于冬麦田自然不会再有酒喝,好在杯中物并非我之所愿。或者让我化为老汉手鞭下一只埋头啃草的小羊更为可取:间或偷吃几口田里的麦苗,那种甜滋滋的味道,一定特别可口、可情、可心。其实心隐了,也就是隐了,不在乎别的。再说隐不隐的,或致力于素食,当下实在已经不那么盛行了。我还是向西南走我自己的路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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